海清帝的車架是在第二日中午時分到達都城雒陽的,百官出城迎接,禮樂轟鳴。
覓塵挑簾望了一眼,高高的城牆上掛滿了紅燈籠,一路上更是花團錦簇,紅綢鋪地,盡顯天子威儀,比當日聖駕離京時尚要氣派幾分。
覓塵開始有些不解,鹹陽遭逢大變死了那麽多人,本該是滿城蕭索,舉國服喪,何以卻相反地鋪張奢華到如此程度。略一轉念便了然了。想來這般場景迎接聖駕回京,八成是為海清帝壓驚呢。這次這位天子之驕在鹹陽也算是一場虛驚,鹹陽處斬了那麽一大批官員,想來這些京官兒們是怕一不小心觸怒了皇帝,腦袋搬家。何況這次在鹹陽海清帝也算是威儀盡失了,若是回京也是一派蕭索,皇帝顏麵何在?
覓塵回到左相府沒有進涵音山房便吩咐馬車駛向舒嘯院,直衝戴郇翔的居所而去。
陽光和暖,草卉萋萋,八音池邊一顆高大的梧桐樹伸展著繁茂的枝葉將太陽的光輝過濾,徒留下一片清涼。
覓塵一進院子便看到了樹下閉目養神的戴郇翔,一張鳥木小塌支靠在湖邊,他一身灰藍布衣儒衫躺在上麵,身子顯得有些單薄,不過神態倒是祥和。
覓塵唇邊**漾起笑意,快步繞過回廊步下了台階。
“墨書嗎?不是讓你守在府門等著嘛,聖駕也該到京了。”聽到動靜戴郇翔並沒有睜開眼睛,手指抬起輕籠身上的薄衫喃喃道。
覓塵神色一動,笑著便跳下了台階,一下撲到了他的身上,大叫一聲:“哥!”
躺椅被覓塵這麽一翻動作弄得微搖,戴郇翔驚訝地睜開眼睛,正撞上覓塵笑意盈盈的雙眸。他微微一怔,麵上便浮上了暖暖的笑意:“死丫頭,也不怕把大哥傷口弄裂了?”
覓塵抬身望著他消瘦的身子,眼眶一熱,卻蹲在了榻前嘟嘴道:“天哪,這還是我那一身硬骨的大哥嗎?怎麽這麽嬌氣了!哦,定是被雲諾那丫頭慣的!嘖嘖,愛情的魅力啊真是……”
話還沒說完頭上就是一記暴栗,覓塵委屈抬頭卻見戴郇翔一臉寵溺的笑。
“不累嗎?取笑大哥很有趣?”
“有趣,當然有趣了。不過大哥現在都有功底了呢,我談及雲諾大哥都不臉紅了,少了點情趣哦。雲諾那丫頭呢?”
覓塵輕笑著,一麵起身細細地檢查起戴郇翔的身體來。
“在宮裏,慧妃娘娘這次也受驚了。”戴郇翔任由覓塵掀開長衫,身上的傷口早已結痂,隻是當時失血過多,身體一直沒有修養過來還是很虛弱,倒也不怕她看過會擔心。
“那商家還真有些本事,傷口愈合的不錯。天越來越熱了,我還惦記別一直好不了再發炎了呢。”單單檢查了戴郇翔上身的幾處傷痕覓塵就微紅了眼眶,深吸一口氣故意輕鬆地說著。
他身上的傷口確實已經結痂,可卻更顯一身猙獰。橫七豎八的大小傷口羅列著,難怪這都快兩個月了他還是這般虛弱消瘦。難以想象要是當初晚救治一刻,大哥必定會失血過多而死。覓塵心中一陣後怕,拉好戴郇翔的衣服,蹲下握住了他的手。
“這次多虧了四王爺,不然你可就見不到哥哥了。改日定登府致謝。”戴郇翔見她這般,心生感觸,回握覓塵的手,不無感歎道。
“才不是!是哥哥英雄了得,那些北紇人算老幾?我的哥哥單槍匹馬也能將他們殺得落花流水。哥哥也不必去謝他,要是哥哥有個三長兩短我還要找他算賬呢。”
覓塵不無嬌蠻地說著,起身走向湖邊望著一池碧水**漾,心間蜜意濃濃。以前大哥不喜她心儀莫燼呢,現在聽大哥語氣中帶著感激和敬意,覓塵有些不好意思了起來。就像自己的心儀之人得到了家人的肯定一般。
戴郇翔看著覓塵帶著嬌羞的麵,她嬌蠻的話讓他心中好笑,正欲調侃幾句餘光卻看到了八音池側岸花徑邊站立的昂然身影。依舊是一身湛藍清衫,長身玉立,翩翩風姿,可一望之下戴郇翔卻是一驚。
他從不曾見莫湛如此蕭肅黯然過,以往的他總是風姿超拔,泰然自若,麵上總是帶著清朗溫潤的笑意。而現在他眉宇間鎖著的低落和失神竟讓他感覺一股悲涼迎頭灑來。
似是感受到了戴郇翔打量的目光,歸海莫湛將眸光從覓塵身上拉開望了過來,輕輕一笑便又是那個清雅俊逸的海天慕王,讓戴郇翔幾疑剛剛是自己看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