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陽在太和廣場的詭異靜默中悄悄升起,當覓塵從歸海莫湛僵直的身軀下側出頭時,看到的便是那一輪緩緩升起的紅日。
人都道夕陽如血,可今日的晨陽卻讓覓塵生生打了個哆嗦,它紅得是那麽蕭殺,在湛藍的天空中就像凝著的一滴血,怵目驚心。
本該是春日暖陽,本應為晨光依稀,近水斑嫻。可在這凝重的廣場,在這血腥的戰場如血的晨陽徐徐上升,將遠近地麵染得更紅,以鋪天蓋地的紅色淒厲地猙獰著覓塵的視線。
晨光浮在漫地的血色上詭異的斑紅讓思緒也似一縷淺紅的血飄散著,在空氣中彌漫。
突然感覺一道熾熱的視線傳來讓她的心為之一顫,輕抖睫毛便撞入了那緊緊鎖著自己的血瞳。他的眸子蘊著血色,似是有火苗在其中簇燃,撞上她如水的眸光那道火猝然升騰熾燙了覓塵的心。
他眸中近似偏執的狂熱暖了雙眼,眼眶一熱凝成了淚光滑落,覓塵輕眨眼眸淚盈於睫晨風中凝成了霜。
兩人便這麽遠遠凝望著彼此,四周變得虛浮,仿似隻要這麽凝望著,一個眼神便可將心間百般情緒都盡訴,萬念俱靜唯剩下那心底的一抹安寧。
或許是一切來的太過突然,或許是形勢變的太過陡然,又或許是眾人尚未從剛剛那攝人心魄的五箭中回過心神。廣場上萬般聲響皆無,唯成全了一對戀人牽纏不休的目光,直到擋在覓塵身前的歸海莫湛終於移動了緊繃的身體緩緩轉身看向遠處。
覓塵被歸海莫湛驚醒,微微抬頭看向他,卻見他麵色慘白一片,眸中腥紅竟似要滴出血來,漸漸的那雙瞳沾染上不敢置信的絕望。
覓塵心中一驚,他怎麽了?他看到了什麽?
正要轉身,雙肩卻被歸海莫湛用力扣住,他的力道很大,覓塵甚至能聽到他壓在肩上的雙手骨骼錚錚發響。有些吃疼地抬眸,卻聽到他近乎夢魘的一聲輕喝。
“別回頭。”
覓塵身子一僵直覺身後定是發生了什麽,想要去看可卻因著他的神色,因著他的話心裏升起了恐慌。
歸海莫湛放下扣在覓塵身上的手一步步走向靜靜躺在高高台閣上的小小身影,那是他的弟弟,是他心愛的弟弟啊!
他一動不動地躺在那冰冷的大理石台閣上,身上的幾支箭羽高高挺立著,刺目,刺心。他幾乎控製不住發抖的雙腿,腳下虛軟而踉蹌。他沒有救他!是他沒有救他!
“殺!”
北紇人被歸海莫湛驚動,忽倪衍一聲令下便率先策馬衝向桀驁在望的歸海莫燼。
歸海莫燼薄銳的唇角輕輕抿起,目光仍一轉不轉地盯著覓塵,仿似那正朝自己蜂擁而來的北紇士兵不存在一般。
突然他狠狠抖動馬韁:“馳焰,找你的女主人去!駕!”
身下馳焰竟似是聽懂了他的話,駿馬低嘶,放開四蹄,踏起一溜黃塵,飛箭般急急衝向前方。
歸海莫燼手中冥鋒劍寒光閃過,迎麵衝來的忽倪衍隻覺劍峰壓頂,寒氣刺骨,駭然之下手中彎刀揮出,和那長劍在頭頂憑空交擊,發出一聲震人耳饋的清鳴。
歸海莫燼的眸光終於從覓塵的身上移開稍稍光顧了這個北紇名將,忽倪衍被他清寒帶譏的眸光掃到雙手微軟。
歸海莫燼刀削般無情的嘴角露出一絲譏消笑意,就在忽倪衍心神動**的一刹那手中冥鋒劍陡轉,驟然爆起淩厲寒光,魅影般直刺忽倪衍咽喉。
忽倪衍被那奪目光華一駭倉促後退,可頸間仍被劍光掃出了一道血痕。而歸海莫燼已經與他插身而過殺出一條血路來直向呆呆站在遠處的覓塵而去。
覓塵隻覺眼前一晃下一刻便被擁進了一個炙燙的懷抱,身下是歡騰跳躍的馳焰,身後是歸海莫燼劇烈跳動的心胸,腰際是他帶著輕顫的鐵臂。
“塵兒……塵兒……”收緊臂彎,將覓塵緊緊扣在懷中,瘋狂的思念,刻骨的憂心,這種地獄般的煎熬,在親手擁抱了她單薄的身子後皆化為這一聲深情的呼喚。
覓塵因他的輕喚而心悸,眼淚便不自主地湧了出來,潮水一般止也止不住。
卻在此時她聽到了一聲哀鳴,身體一僵。縱使那聲音嘶啞而幹涸但她仍聽出那是歸海莫湛的聲音!心念鬥轉,急急看去,縱使一眼卻已讓她心神俱碎。
是莫睿!
那小小的身子分明就是莫睿!他為什麽躺在地上?天都亮了他怎麽躺在這裏睡覺?這裏是如此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