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這位學博天下的一代宗師,受召教習諸皇子學位,當今皇帝還是太子時他做過海清帝的太子太傅,很受先帝禮遇。然而當年不知為了何故觸怒天顏,一朝之間以太傅之身獲罪入獄。海清帝登基以後感念師生之誼,遂免死出獄,以平民身份入正清宮作皇上的文學侍從,皇上曾言其“學問天下莫不聞”,遇到國之大事也多詢問這位老先生的意見。

隻是在“青嶺之亂”時這位老先生直言不平,明知有逆龍顏,仍直言不諱,百折而不悔,終為一腔直腸所累,被皇上貶斥,憤而離京,誠是海天眾諫臣心中之痛。六年前王爺親自前往嶺山高陽誠請劉先生,終得相助,這劉先生成為了王爺的隱謀,甚少有人知道。這些年來劉先生以七十高齡跟隨著王爺出邊關,入京都,連泰山也硬要陪同前來,真可謂盡心竭力,也難怪王爺如此關懷敬愛。

屋裏歸海莫燼見李季應聲回去,兀自盯著燭燈凝目沉思了片刻,這才走到床前,開始整理儀容。由於身上有傷,他的動作很緩慢,剛係好腰帶李季便回來回話說劉先生已在書房等待,歸海莫燼匆匆登上短靴掀簾出了房,往書房而去。

到了書房果見裏麵燈光閃爍,李季趕忙上前打起錦簾,見歸海莫燼微微側身進了屋,便轉身退出了院子。

書房中,迎麵立著幾個古樸的紅木書架,雖是封禪行宮臨時住所,上麵也堆滿了書卷文冊。靠裏的窗前置著桌案,一個身著布衣長衫,頭發雪白的老者安然坐在桌旁,低垂著目光,正用茶蓋撥著茶葉。

歸海莫燼幾步跨進屋中,見劉先生起身相迎就要行禮,忙上前伸手扶住,笑道:“深夜相請,擾了先生休寢吧?”

這劉老先生曾是海清帝的太傅,歸海莫燼的父親霄南王亦曾受教與他。當年劉先生又是因“青嶺之亂”和海清帝發生不愉快,被貶斥離京。按理說他是歸海莫燼的長輩,歸海莫燼也曾一度堅持兩人相處應由自己行晚輩之禮,可老先生卻道自己既為謀臣,自當例行臣下禮儀,不然上位者何以立威。於是每每兩人相見劉老先生都恭謹施禮,歸海莫燼心中感激卻又拗不過他,也就隨著他了,隻能每次在他行李前都忙上前挽扶。

“人老了淺眠,早早歇下也不易入睡。倒是王爺背上的傷可好了?”兩人入座,劉先生看向歸海莫燼,眸光靜淡。雖是白發蒼蒼,雙眸卻一點也不見混沌,燭光下反而更顯清涼有神。頗具仙風道骨。

“小傷,先生不必掛懷,莫燼原以為先生不會相詢。”歸海莫燼輕笑,執起桌上的茶壺親自給劉秉鴻續上茶水。

“哦?主上受累,臣下的豈有不關懷之理?王爺怎會有如此想法。”劉秉鴻微微點頭道,看向歸海莫燼的眸中閃過精光。

“先生難道不是在生莫燼的氣嗎?記得德紹二十五年莫燼在聚幽關受了些小傷,先生遠在萬裏之外的京都卻讓人送往邊關數封信函問候,而這次莫燼被責打一百廷杖先生與我僅數牆之隔兩日來卻不聞不問,先生可是怨怪莫燼此次做事魯莽?”歸海莫燼微微挑眉探究地看向劉秉鴻。

“哈哈,王爺嚴重了。老朽談不上生氣,不過王爺近來做事確實有些衝動啊。太子多次試圖拉攏王爺均被王爺一口回絕,他這口惡氣忍了多時了。醉酒誤事,目無兄長,王爺在軍中多年的威信此次可是大受影響啊。不過,老朽倒是覺得王爺這廷杖挨得也不算太冤,倘若能以此獲得清塵郡主的心,從而得到戴相的支持……”

劉秉鴻端起桌上的茶盞掀開蓋子輕叩著漂浮在盞中的嫩葉,動作間是無法抹去的儒雅氣息。微微垂著目,平靜的聲音聽不出絲毫的情緒波動。隻是他的話尚未說完,便被歸海莫燼略帶低沉的聲音打斷。

“劉先生,塵兒隻是塵兒,本王不希望再聽到這樣的話。本王也不需要戴世钜的勢力支持!”微微蹙起眉頭,歸海莫燼說得堅決,灼然的目光盯向劉秉鴻,薄唇已是抿做一條堅硬的線。

“哈哈,英雄難過美人關啊……看來王爺是情根深種了!也罷,王爺聽與不聽是王爺自己的事情,老朽作為謀臣卻還是要說的。戴相在朝中經營多年,王爺倘若得他相助必能……

歸海莫燼的表情劉秉鴻看在眼中,已是知道他心裏不高興,卻毫不在意,麵上平淡地繼續說著。話到一半卻又被歸海莫燼生生斷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