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剛剛說那周朝的傾覆乃是褒姒之過,商朝的滅亡乃是妲己之錯,吳國的敗落皆緣於西施,秦末的禍亂是暮顏之責,言及紅顏皆是禍水,我雖不才卻不敢苟同此論。那夏桀殷紂周幽之流,昏庸無道,身死國滅是必然的。吳王事事堪亡國,未必西施勝六宮!西施忍辱負重,埋藏了自己的花樣年華,自己的情感,到最後難道就是為換得一身的罵名嗎?謀臣本自係安危,賤妾何能作禍胎?家國興亡自有時,時人何苦咎西施?西施若解亡吳國,越國亡來又是誰?當世人都在責罵這些柔軟的女子是禍水時,那麽她們是否又該沉痛委屈地感歎君王城上豎降旗,妾在深宮哪得知?四十萬人齊解甲,更無一個是男兒!”
覓塵隻覺得越說就越是激憤,聲音也急促了起來,為那些被稱作禍水的美麗女子悲歎著。看向麵色似又白了幾分的謝羽時,見他的眼中複雜難辨,似有所思,覓塵緩了一口氣才又接著道。
“一句‘紅顏禍水’讓所有閉月羞花沉魚落雁的容貌在曆史興衰王朝更迭麵前承擔了過重的罪名,抹殺了那些紅顏所有的豔麗色彩,而唯隻剩下禍害的名聲警示著曆代帝王將相及其他的男人們。可是誰又為這些柔弱的女子們辯白過一句,一介弱女子在皇權夫權隆盛的時代,她們被招之即來、揮之即去,這樣的她們真就有亡人國害君命的能力嗎?如果真有,那倒是令人難以置信了!君王們事成歸功於仁人誌士事敗就理所當然地歸咎於紅顏禍水,那些紅顏何其無辜?就隻因為她們有美麗的容顏嗎?依我看女人是決不會有這麽大的力量的,興亡的責任,都應該男的負。那些將敗亡的大罪皆推在女人身上的男人,才是一錢不值的沒有出息的男人。他們怯懦地不敢正視自身滅國喪家的失敗,又無力拂逆對紅顏的渴求所以他們樂此不彼追逐美色一旦失敗就毫不猶豫諉過於女人。可笑而有趣的是,自古賢良皆沉寂,唯有‘禍水’留其名。為什麽呢?皆因“禍水”都是美女,傾國、傾城,或者傾家,因美獲罪,因美而千古揚名。男人們一邊的道學,一邊的三妻四妾,豈不是水不為禍,人自找禍。聖人說食色性也,色是禍水,由此膳食也是禍水,那幹脆大家都不吃飯了,還來這酒樓做什麽?!傾國傾城的從來隻是刀兵戰火而並非紅顏……這天下從來就是合久必分,分久必合的,王朝的覆滅多是君主的昏庸所致,就算是有例外那也是他生不逢時,豈能把所有的過錯盡皆歸咎與女人。”覓塵慷慨激詞,目光灼灼,一口氣吐出這麽許多方覺氣順了不少。
一開始也許隻是為那些被說成是禍水的女子們鳴不平,可是說到最後覓塵已經把它當成是自己的一種發泄。
長久以來在這男尊女卑的朝代生活,雖然很努力地去適應、去融合,努力地讓自己過得開心快樂,可是還是不免有很多的不順心,很多的不適應。未雨綢繆地為未來做著打算,小心翼翼地麵對那些自己認為是該設防的人,似乎每天或緊或鬆總有那麽一根弦繃在心頭,有一絲的彷徨在心底棲息不願飛離。覓塵心裏是壓著沉沉的負擔的,如今倒好像通過這辯駁的話語也或多或少地傾吐了自己對這封建社會的不滿一般,感覺心裏舒服了不少。
暢快地吐出一口氣,卻發現四周靜寂一片,覓塵茫然四顧,發現眾人的表情皆有不同卻是同樣的反應,皆盯著自己不發寸語。
歸海莫燼神色複雜的看向台上侃侃而談的女子,萬眾矚目下仍是氣定神閑,神采飛揚,那瀟灑的動作和一身的風華竟是自己從未見過的炫目。本以為她會對那不敬其母的謝羽時譏諷戲弄一翻,而她一開始也確實這麽做了,可是在那謝羽時謙恭的姿態下,她竟馬上承認了自己是刻意找茬,言語中還有致歉之意。自己也不得不為這樣的女子喝彩,她很冷靜、豁達、懂事的讓人憐惜。
確實,曆來尊男賤女,從來沒有人為女子申辯過一言,而女子也多怒而不言,隻能委屈地落幾滴淚水而已。自己不也看不起女人,從不願多花一點的眸光一點心思在一個女人身上嗎?她的言語卻有道理啊,也許驚世駭俗,但卻振聾發聵、引人深思。
歸海莫燼目光炯炯地望向覓塵,心道,好在今日她是男子穿著打扮,動作和聲音也都刻意地模仿了男子,倘若仍是女子裝扮,怕是話都說不完已經是滿場嘩然,被謾罵責打了。想到這裏,歸海莫燼目光一閃,豁然起身已向台上走去,想著能就近以防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