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正衝著陽麵,此時雖然不是正午,但是陽光透過窗戶和門,正照在人臉上,林鸞端坐,順便拿起茶壺倒了杯茶,抬眼正好看到司馬修文關上了房門,轉過身來對自己微微一笑。

甩開莫名的熟悉感,林鸞笑道,“怎麽?要劫財還是劫色?”

司馬修文愣了下,被這玩笑話將思緒扯到更久遠的時候,那時候好像也是這麽一個午後,他去同眼前這人商議新製武器的製作,他關上門的時候也是被她這麽調笑了一句,自己當時怎麽回答來著,對了,司馬修文一笑,“若說這財,你沒我多,論色,怕是也沒我美。”言罷,盯著對麵那人瞬間變黑的臉色,司馬修文哈哈大笑,一掃多日的陰霾。

林鸞被司馬修文嗆了一通,咬著牙想著怎麽扳回一局,卻聽到司馬修文越演越烈的笑聲,仔細看時,卻發現眼前這人倚在門上,一手捂著眼睛,一手執扇,透過指縫,依稀可以看到那人笑彎的眼睛。林鸞有些發愣,一是不清楚自己什麽引得司馬修文發笑,二則是因為自己突然想起自己多久沒這麽開懷大笑過了,也很久沒見過被人這麽笑過。

笑聲持續了許久,漸漸停歇,司馬修文拭去眼角不小心笑出的淚水,一個踏步走到桌前,坐了下來,托著腮,看著對麵的人,笑道,“好久沒這麽笑了,鸞兒,你走了,我在北朝可少了知己,悶得發慌呢。”

林鸞聽著這好似是撒嬌似得話,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擺擺手,製止道,“別,你被這麽跟我說話,我不習慣。”

司馬修文還是在笑,他也不知自己為何現在就是覺得開心,就是覺得滿足,比當初自己知道她的下落的時候還要滿足的多,“我們之前就是這麽相處的,慢慢來,我不急。”

林鸞幾乎要以頭搶地,他不急我急啊,可是看到司馬修文明亮的眼睛,她突然放下了幾乎脫口而出的話語,轉而說道,“你也不怕別人說你不穩重,你可是北朝的大官。”

“不怕,我就在你麵前這樣。”

林鸞不知如何回答,一言不發的盯著自己手中的茶杯,心中思緒萬千。

“咳,不開玩笑了,”司馬修文正色道,“我來是告訴你一件事,一件跟你的記憶有關的事。”

“你有辦法治好我嗎?”林鸞激動說道,眼下自己所有前進的道路都被記憶堵住了,不管是協助林洐也好,還是想要知道自己該不該信任司馬修文也好,自己過去的那一段記憶彌足珍貴,拿到它,自己才有前進的可能。

“我不知道這算不算治愈之法,隻是有這麽一個可能,”司馬修文將自己這幾日收集的一切娓娓道來。

南朝較於北朝,實力並未強大多少,但是數百年來一直居於主導的原因除了南朝注重軍事外,還有一個原因,那便是南朝自數百年前流傳至今的一種邪術,據傳這種邪術隻掌握在少數人手裏,他們驅使昆蟲為其所用,並把蟲修煉為蠱,從而可以控製人的行為。但是,近百年來,由於對這種邪術的懼怕,南朝君王也甚少重用這些人,慢慢的這種術法從人們視野中消失了。

但是,這種術法並未消失,據司馬修文的調查,至少在百年前,仍有人使用這種邪術的跡象,並且記載在一本書中,巧合下,他從林洐那裏知道了這件事是真實存在的,並且還知道了這本書可能在的地方,因此,他才會帶著昏睡的林鸞來到這山野之中。

“那本書在這裏?”林鸞問。

司馬修文想到自己部下剛剛回稟的內容,皺著眉答道,“也許我猜錯了,並沒有在這裏,隻是一路查過來,如果這裏還是沒有的話,那隻能在一個地方了。”

“哪裏?”林鸞緊張的問道。

“北朝的疆域,”司馬修文肯定地說,“林洐說過,百年前有過一次數百人遷徙的記載,那些人可能就是掌握著那種邪術的人,他們離開了無法生存的南朝,到了北朝生活,而如果他們真的到了北朝,我就一定有辦法把他們找出來。”

林鸞被這一番話搞得有些混亂,問道,“這跟我有關係嗎?”

“當然有,”司馬修文肯定地說,“之前我還不敢確認,但是現在我想到一種可能,隻是有待驗證。”

“你的意思是我被那種邪術控製了,所以沒有了在北朝的記憶?”

“當然,這也是一種可能,不過我更傾向於前一種。”

“那是什麽意思?前一種是什麽?”林鸞對司馬修文如此肯定有些奇怪,“你知道些什麽?”

“我說了,還不能肯定,但是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這一切會變得更有意思。”司馬修文看著林鸞不信任的眼神,更正道,“當然,你的記憶也可以回來。”

“那也就是說我之前的所有努力都是白費了?”徐老之前說的自己可以自救的可能性,或者自己是摔到導致失憶的可能性都被否定了?

“聽著,我不管你之前做過什麽,但是顯然,現在我掌握的信息告訴我,你按照我說的做才是對的,才可以拿回你的記憶,明白嗎?我不會傷害你的。”

可是徐老他們也不會傷害我,可是他們的療法被你否定了,林鸞心想。

“最後一個問題,為什麽林洐要把我交給你?他怎麽了?”林鸞拋開這些混亂的一切,把自己最迫切想要知道的問題拋了出來。

司馬修文沒想到林鸞會問這個問題,一時有些答不上來,眼中流光一閃正要搪塞時,卻發現林鸞瞪大著眼看著自己,如果他仔細看,依稀可以看到流動的淚光。

“看來我是騙不過你了,”司馬修文歎了口氣,他原本不想說的,“成王啊成王,看來我要枉做小人了。”

“告訴我一切,不然我不會跟你走。”林鸞堅持的說道,眼中帶著懇切的看著司馬修文,希望他可以給自己一個答案。

“誠如我之前說的,他顧不了你了。”司馬修文慢慢道,“你應該知道,你在他們兄弟之間來回轉手,會讓他們產生多大的嫌隙,如果是林洐這麽交代你做的,那這也算是他自食惡果罷了。林彥性情在我看來固執的過分,若非他堅持不肯透露你是不死人的身份,又怎麽會引來林朝安的嫉恨,讓林朝安憤怒之下把這一切都捅到了南帝那裏,而若非南帝知道了不死人重現,恐怕會一直躺下去,現在他強拖著自己的病,對底下人施壓,要找到你的下落,你想想,在林彥不配合的情況下,林朝安會做出什麽事?他會不會對進入人們視線的成王有自己的打算,所以,林洐現在是一方麵要對付施壓的太子,維護你的存在,一方麵要跟林彥保持似近非近,似遠非遠的關係,防止太子對自己起了疑心。長此下去,難保自己不會被人抓到小辮子。在那種情況下,他能想到我藏匿你,也是不得已的辦法。”

“老實說,他派人傳話的時候我還懷疑這是不是他另一個想要扯我下水的招數,隻是我去了才知道,怕是他現在自顧不暇了,才想著找到我這個北朝的人替他藏人。”

司馬修文說完這句話,才發現自己對那個自己嘴上心裏一直都很痛恨的人竟有了一絲的敬佩,雖然他是南朝的三皇子,並且奪走了自己的知己,霸占著不肯交還,但是在他說出讓自己保護林鸞的那刻,自己何嚐沒有產生一絲敬佩?且不論他信任自己可以護林鸞的周全,單單是放棄對自己最有利的人便是一種氣魄。司馬修文知道,從那時候起,他們便不在是純粹的敵人,易地而處,他們或許會成為另一種知己。

“我知道了,”聽完司馬修文的這番話,林鸞淡然說到,並非不心痛,隻是她不想浪費林洐的這番苦心。現在,她才明白,那句放棄是什麽意思。也許林洐真的不願自己扯入其中,之前也有這種情況,他把自己從他的世界推開,但是,自己隻想幫到他,隻想在他低穀的時候可以看到自己,或許可以獲得力量,有朝一日功成名就,可以有一人分享這歡愉,如此,就夠了。

“之前,我做了許多錯事,”林鸞看著司馬修文的眼睛,想起自己利用司馬修文破壞掉他與林彥的關係,還有自己從他在自己麵前現身的那時起,便沒有真正信任過他,一時有些愧疚,既然林洐都可以信任這個人,為什麽自己無法信任這個對自己一直表明著友好的人呢?她繼續說道,“你莫怪我,我隻是不信任你。如果,有朝一日你真的讓我想起來了一切,到時候我再向你請罪吧!”

“肯定會有那麽一天,”司馬修文點了點頭,道,“到時候再陪我做件事吧,就當是你的賠禮。”

“水涼了。”

“這是另一番滋味。”抬手飲罷,“果真是好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