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的時候第一眼看到的是一臉焦急的茗兒,我看到她想起了自己受傷的前因後果,當下問道:“我睡了多久?”

“不久,眼下才後半夜。”茗兒見我醒來,握著我的手道,“隻是這,”

“隻是什麽?”我此時隻覺得舌頭好像被咬掉一截似的,口齒不清的問道。

“王爺被咱們驚動了。”茗兒說話間,外間有人匆匆走了進來。

我看著熟悉的麵孔映入視線,一時覺得有些陌生,這才幾日不見,林洐好似瘦了許多。

“醒了?”林洐坐到床邊,細聲問,“哪裏覺得疼?”

實際上我現在早已忘記了疼痛,除了自己現在的大舌頭提醒著自己受傷的事實,我其他地方是說不出的舒暢。

“我沒事。”我大著舌頭道,直視著林洐,想要從他臉上看到更多。

林洐看著我,突然笑了起來,“若真的沒事,怎麽想到晚上到那個地方去閑逛?我看啊,你的腦袋裏才需要徐老來給你治治。”

“我其實是,有些悶。”我順著林洐的話說道,“失足,真的是不小心的。”

“你若是故意的,我就要把你關起來了。”林洐笑看著我,語氣帶著寵溺。

不知何時茗兒已經離開,眼下房內隻剩我和林洐兩人,我想他想的厲害,兩個人好像有說不完的話似的,之前聽徐老說的那些,讓我尤其放心不下,現在正好一股腦的問了出來。

“我目前還可應付,”麵對我的擔心,林洐安慰道,隻是從他臉上,我看到實際情況可能並不如林洐說的那般輕鬆。

“我能做什麽?”我有些心酸,連帶著看向林洐的眼神都帶著炙熱和內疚。

見我如此,林洐有些無奈的靠了過來,摟過我的肩膀攬了過去,他身上帶著我熟悉的熏香的味道,此時嗅到,讓我覺得無比的安心,我順勢把頭往他肩窩埋了埋,等到了一個讓自己覺得安全的位置,發出一聲滿足的歎息。

“要是能一直如此就好了,”我嘟囔道。

“是啊,”林洐也語帶憧憬。

就在我要這個姿勢迷糊過去的時候,林洐的聲音悶悶的想起來,我聽著他說話時胸腔帶起的聲音,第一次覺得,林洐也並非萬能。他說,“放棄,有時候也很難。”

等我天亮醒來,腦中自然蹦出林洐說的這句話,盯著頭頂的床幔,我一時不知道該怎麽做才好?眼下是找到自己,還是放棄自己?放棄,真的很難。

我自假山摔下的事沒多少人知道,一是那時天色晚,據茗兒說,他們是在弄我回房的路上碰到了林朗,才讓林洐知道了這一切,二是因為林洐刻意交代了,我的一切消息都被封閉了,實際上現在府內知道我現在在這院子裏的人也很少。

拖著自己這還隱隱作痛的身子,我有些後悔自己昨日的莽撞,本以為自己不死了,所以做什麽都沒顧忌,沒料到自己這身子還會受傷,看來想要挖出我的記憶,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隻是,我盯著徐老端過來的藥,腦子裏突然想起了被自己忽略的一件事。

“你們發現我的時候,我是自己嗎?”

徐老想了想,他身旁的小徒弟此時站出來說道,“好像看到了幾個人影,但是不知道是誰。”

我心中了然,那些人怕是我摔下去前聽到的說話聲的主人,因為隔得時間久了些,我有些記不清楚他們的聲音,唯獨那一人的聲音,我卻是記得的。

王妃,她為何會在那時出現在那裏?還跟一名男子。

此事未弄清楚,我心中思索,萬萬不能讓別人知道,雖然王妃在王府內名不副實,但是在明麵上,她是林洐的妻子,他們才是榮辱共體的。

飲下苦的發黑的藥汁後,我睡意漸起,徐老交代了讓我多休息固本養元後,留我一人在房內,四下寂靜無聲,我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意識最後是門被推開的聲響。

是茗兒嗎?我想起來同她說句話,但是挨不住困意,想著醒來再說也不遲,任由自己的意識陷入黑暗中。

再次醒來,天已經黑了,我睡得眼睛發暈,躺了會兒等到自己可以看清楚東西,正要坐起來,發現了一絲不對勁兒,此時屋內點著紅燭,燭火映照下,我看頭頂上的床幔有些陌生,等真正坐起來,才發現這根本不是自己的房間。

“茗兒?”我試探著衝著外麵喊了幾聲,無人回應。

這一切都太奇怪了,我穿好鞋襪,走到燭火前,此時看的更清楚,這茶壺茶杯,並不是我平時用的,眼下也顧不得,我的喉嚨叫囂著想要飲水,我倒了一杯,邊喝邊觀察著四周。

雖然細節看的不是很清楚,但是格局並不是我的屋子,另外這屋子的擺設我也從未見過,不如說,這完全不是南朝的風格,我看著完全沒見過的瓷器,心中警鈴大作,自己這是到了哪了?

外麵打更聲傳來,卻是四更了,天亮還有些時間,想著此時人們都在睡夢中,我想弄個清楚自己在哪兒,如果自己是被囚禁,此時是逃脫的最佳時機,因此,拿著紅燭慢慢走到門前,卻發現自己打不開這門。從縫隙可以看到,一把鎖,一條鐵鏈,鎖住了我的自由。

我有些慌亂,不知道為什麽自己前一刻還在成王府,下一刻怎麽成了階下囚,我想到自己喝下去的那碗藥,莫不是它有問題?可是那是徐老端給我的,我信任他,林洐也信任他。

坐了不知有多久,外麵天色漸漸明朗,等到天色大亮,門口傳來鎖鏈晃動的聲音,我恍如從夢中驚醒般突然站了起來,四下看了看,完全沒有可以隱藏的地方,門口聲響不停,鎖鏈**的聲音響起的時候我突然放棄了躲藏。

我倒要看看是哪個綁的我!想著這個,我坐了下來,兩隻眼睛緊緊盯著門口晃動的人影。

等到門打開,一雙靴子踏了進來,我緊緊盯著它的主人,卻看到了一張笑臉。

“司馬修文?”我驚呼出聲,怎麽會是他?

“想我了沒?”司馬修文晃悠悠的走過來,在我麵前坐定,“許久不見,我倒是很想你。”

“是你帶我來的?”

“很顯然,這裏隻有我們兩個人。”

“你,你有什麽企圖?”麵對司馬修文的淡定,我有些結巴的說道。

“我要你跟我回北朝,這就是我的企圖。”司馬修文笑著看著我,眼睛裏攜帶著我看不明白的光芒,“我一直都這麽說的啊,我要帶你回去。”

“我不回去,”我反抗道,“我跟你說了,我不要回去。”

“眼下,似乎是我做主吧?”司馬修文仍然不慌不忙,十分有把握的說道,“放心,這裏誰都找不到的。”

“你別勉強我,我還沒恢複記憶,你別想我為你們打造兵器,我什麽都還沒想起來。”我口不擇言,隻把自己說的對他一點用處都沒有,“對了,還有林洐,他不會任由你帶走我的,他肯定會來找我的。”

司馬修文聽到林洐的名字,臉色突變,似乎是想故意激怒我般說道,“別再提什麽林洐,他背叛了你,是他讓我把你帶走的。”

我搖了搖頭,“你騙我。”

“我如果騙你,那為何至今沒有追兵?為何我平安來到這邊境?”

我想起這不熟悉的擺設,原來自己已經被帶到北朝了。

就算如此,我對司馬修文的話仍十分懷疑,明明那日林洐對我還十分溫柔,他說了放棄很難,所以,放棄我,我不相信。

“別騙自己了。”司馬修文笑道,“林洐不要你了,他讓我把你帶出來,他連自己都顧不住,怎麽會顧得上你?”

林洐有難?

我撲上去,抓著司馬修文的領口,惡狠狠問道,“林洐怎麽了?”

“你便是這樣問的?”司馬修文麵色不改,“你這樣對我,我為何要告訴你?”

我氣急卻拿他一點辦法也沒有,黯然放開了司馬修文的領口,相比剛才的蠻不講理,此時我像是落了水的公雞,蔫蔫說道:“你告訴我吧!我真的想知道。”

“眼下他雖然無事,但是保不了以後無事,你忘了他吧,他就是一個異數,你管不了,我也管不了。”司馬修文看著我,我知道在他眼中我是多麽癡傻,可是,遇到了就是遇到了,放不下就是放不下。

“跟林彥和太子有關?”我幹澀開口。

“差不多,不過還有一個人你怕是忘了,”司馬修文道,“這南朝還不是他們二人做主的時候。”

“南帝?”我驚訝道,“他不是病重?”

“前幾日醒了,而且他還知道了一些消息,不過這消息對他而言是救命,對你而言卻是要命。”司馬修文不知想到了什麽,臉色變得更加不好,“李鸞,我怎麽不知道,你是個不死的?”

司馬修文知道了?從哪裏?林彥,太子,還是林洐,或者,是不是南朝都知道了?

我這不算秘密的秘密此時被司馬修文說出來,不知為何,我感到了解脫。

如同從牢籠中釋放出來的死刑犯,一邊為自己的逃脫慶幸,一邊為自己的未來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