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上畫的是李鸞當時突發奇想想到的一種武器,她草草命名其為投擲器,現在的武器多為刺狀物,比如刀劍,比如自己之前投入實戰的弓弩,雖然攜帶方便,但是殺傷力小,隻適合單人作戰,但是,如果遇到敵人突然一起襲擊,那用處就會無限縮小。所謂雙拳難敵四手,一把刀劍,一個弓弩也挨不住這連番攻擊。所以,這個時候需要一種武器,可以連番攻擊,或者大範圍攻擊。
這就是投擲器的由來。
其實製作十分簡便,隻是多年來無人想到,所以李鸞才搶占了先機,那日她剛把這圖畫出來,就知道此種武器日後在戰場上肯定會發揮莫大的作用,別說是攻擊人,就算是作為防禦之用的城牆,在它麵前也是不堪一擊。也就在那之後,李鸞想進宮麵聖,將此物說明給文帝,這才有了之後的種種事端。
“這裏是最關鍵的地方,名為絞盤,在這裏絞緊繩子,就可以將杆子上帶的物體投擲出去,並且越迅速地拉緊繩子,拋出去的力量越大。這裏可以放置許多東西,比如重石塊,可以用於破城牆,或者投入敵軍多人聚集的地方,或者放一些木刺,都可以大範圍造成殺傷。”李鸞手指著圖紙上的各個部位,一一說明給陳成。
“至於你說的瞄準,這個我還沒有想到辦法,現在隻能依靠拉緊繩子的人的直覺,熟能生巧。”
“原來並非我沒有看透,而是這個圖上並沒有考慮這個問題。”陳成自言自語道。
李鸞點了點頭,“你很有天賦,如果把這幅圖拿給外麵任何一個人看,都不可能比你看到的更多。”
陳成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忙謙虛道,“沒有沒有,我也是看了十幾日才看懂這其中的奧妙。”
李鸞對如此謙遜的陳成更加喜愛,再加上陳成的麵目十分的童稚,讓李鸞覺得有些熟悉感,因此她在心裏暗下決心,將自己的全部都教授給這孩子。
“大人,你是如何想出這等巧妙的?”陳成見李鸞笑眯眯地看著自己,有些不安地問道,說起來這個問題涉及到李鸞的私人,俗話說教會徒弟餓死師傅,他不敢保證她會告訴自己,因此有些不安。
李鸞此時已經打算把自己會得都交給這個人,自然不會計較這些,她想了想,站起來,走到書架旁,經過一番翻找後,拿出了一本書。
“給你!”李鸞拋過去,陳成忙接了,“先把這本書琢磨透了。”
陳成欣喜地打開書,翻了翻覺得不對,再看封頁,有些奇怪地看著李鸞,“這不是教你如何打造生活用具的嗎?”
李鸞點點頭,“就是如此,我當初第一次接觸這方麵,看的就是這本書。”
那時候李鸞第一次離開部落,跑出了圍牆,到了旁邊的鎮子,她拿著僅有的一點錢,和李清謀劃著如何開始新的生活。就在那時,她遇到了一個在街邊擺攤的老人,出於同情她去看了幾眼,一眼就看到了這本書,拿起來翻了翻,丟下自己大半的銅錢算作買書費,在老人的感謝聲中走了。之後李清還擔心李鸞亂用錢,可是李鸞卻說服了李清,授之以魚不如授之以漁,自己這是在學安家立命的本事,李鸞自小對這種事情感興趣,現在有了指導,自然進步神速。她用幾個撿來的木板,按照書上的指示做出了幾把椅子,還真的賣了一些錢。如果不是後來撿不到合適的材料,她們也不會山窮水盡,最後到打鐵鋪幹活掙來一日三餐。不過也並非全然都是壞處,若非他到了那裏,也不會遇到指導自己的師傅,做鐵器與做木材,雖然並非一脈,但是融會貫通,在後來也得到了施展。
“莫懷疑了,”李鸞笑笑,這個小孩還挺多疑,“我既然說了會教你,自然不會教你假的,你也算是我的徒弟了,行禮就不必了,以後莫叫我大人喊我師傅吧!”
陳成似乎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一般,瞪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李鸞,活脫脫成了一個木偶,半天沒有反應。
“高興傻了?”李鸞揮揮手。
陳成反應過來,卻不是喊師傅,而是奇怪地問道,“你不怕我是偷師的?為什麽這麽相信我?”站在他的角度,雖然希望學到真正的本領,但是卻並不想這麽沒有一點困難地就拿到那些,感覺自己好像運氣一般,得到李鸞的垂青,而且對方絲毫不在意自己會對她造成威脅。
李鸞不知道陳成會想這麽多,當下愣了愣,許久才擠出一絲笑容。
“我怕我不教你,我死後這門技藝就失傳了。”
陳成愣了,他沒有想到自己得到的答案會是這個理由,人該有多絕望才會時時擔心自己死後的身後事,這個人看起來想的不多,怎麽會有著這麽悲觀的心思?她也才不過雙十吧?
陳成沒有再問下去,他知道接下來觸及到的就是私密的事了,就算李鸞想告訴自己,他卻不想知道,知道的越多,也許以後分別的時候越傷感,不如滿足她的心願。
“我會好好看的,”陳成認真說道,看著李鸞慢慢喊出,“師傅。”
李鸞聽得一陣滿足,哈哈,自己不止現在沒有了罪名,還有了一個徒弟,這樣就算自己以後不得不死,自己也算做了一件對北朝有利的事,即使自己不在了,也會有人繼續著自己的遺誌,繼續保護著自己的族人,隻是這件事還得等他學成之後才能告訴他,不然他想推脫,自己是一點辦法也沒有。
接下來的幾日,陳成果真如自己保證的那般,抱著那本書看的十分入迷,甚至有時李鸞招呼他,也隻是微微抬頭,一隻耳朵聽著,眼睛卻離不開書本,後來李鸞覺得自己不該打擾,也就不再喊他幫忙,所以偶爾,兵部內可以看到一位女子抱著幾十斤重的木板,努力地在地上挪動。
等到陳成看完了整本書,已經過去了六七日,他恍然發現,自己好像看所有的事情都有了新的感覺,比如,自己坐著的這個凳子,明明可以再高些,可以達到更好,可惜做這活的大概是半吊子,這凳子做的人十分的不舒服。
而當他在看到李鸞忙活的那個武器時,他更加驚訝,前幾日還隻是紙上談兵,現在李鸞竟然已經把它做了出來,看樣子,已經完成了大半,初具模型,隻需要再調整一番就可以直接放到戰場上去,此時,陳成才真正了解到李鸞的意義所在,就算自己真的學有所成,也未必能做的如李鸞這般好。
“書看完了?”李鸞調整著旋轉杆的位置,太重了自己挪的十分費力,總是到不了指定的凹槽,眼尾掃到陳成改變了幾日來成了習慣的姿勢,知道他已經從書中走出來,“過來幫我一下。”
陳成放下書,走上前去。
“幫我把這個杆子挪到這個凹槽裏麵去。”李鸞吩咐道。
兩人合力,終於將其放到指定的位置,陳成還好,李鸞抹了抹額頭上的汗,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為什麽做這麽大?”陳成不解,明明可以做的更小一下,展示的時候隻需要讓建造司的人知道怎麽製作就好,李鸞卻做出這麽龐大的一個模型,這完全沒有必要。
李鸞搖了搖頭,故作神秘,“你不懂。”
陳成確實不懂,直到李鸞請旨,在一個午後,喊人把這個龐然大物推到演習場,陳成還是不了解她究竟要做什麽。
“等著吧,好戲就要上台了。”
之後等了半晌,遠處走來一群人,為首的穿著黃色衣衫,陳成反應過來這是,忙跪下不敢抬頭,等到那群人走到了跟前,他才敢微微向上看,可惜看的不清楚,看不清楚來人的臉。
“聽說你們造出了新武器?”文帝坐到上位,一臉欣喜地看著跪在地上的兩人,其他人站在那裏,也是一副想要躍躍欲試的樣子。
李鸞在心底覺得想笑,這果然是消除傳言最直接的方式。
她站起身,拍了拍手,有衛兵把蓋著紅綢的投擲器露了出來,這是它第一次在眾人麵前出現,正如李鸞所料,人群中傳來陣陣驚歎聲,就連文帝,也驚訝地看著這龐然大物。
“李愛卿,這麽大的東西,恐怕一人無法使用吧?”文帝果真考慮諸多,第一眼是驚歎,第二眼是懷疑,莫說這大小,這麽重的東西,一個人驅使起來十分困難,如果投入多人,也許還比不上那弓弩。
李鸞鼓掌稱是,隨後走到投擲器後麵,招呼著幾個衛兵,按照計劃的站好位置,這些是她央求司馬修文挑選出來的精兵良將,其中兩人站在投擲器輪子兩側,一人站在後麵放置石頭,再有一人站在前麵,手握繩索,隻需要李鸞一聲令下,遠處為了這場演習而砌起來的那堵牆會在片刻間被毀滅。
“皇上,請睜大眼睛看著,此物會成為我們北朝最大的兵器,從此以後再無敵手。”李鸞高聲喊道,“放!”
隨著這一聲令下,石頭被放在旋轉杆頭部的裝置裏,握著繩索的衛兵調整好角度,用力將旋轉杆翹起,石塊帶著極大的力量向前拋出,隻聽得轟隆一聲,嚇的眾人撫著胸口,等再看時,百米遠處的牆被砸出一個大洞,此時,眾人忘記了反應,不知道是誰機敏,率先喊道,“神器啊神器。”
此言一出,眾人才恍如做夢醒來一般,議論紛紛,口中讚美之詞多如繁星,聽得李鸞一陣滿足。
文帝也驚訝與此武器的破壞力,如果在戰場上有了此物,就不必等到兵臨城下就可以砸穿敵人的城門,更有著威嚇的作用,真乃是神器!
“皇上,還有另一種使用方式。”李鸞再次下令,這次拿出的不是石塊,而是幾根手臂粗細的木棍,前端被削的極尖,同樣的方式發射出去,等到落地時揚起一片塵土,等到塵埃落盡,眾人才看到木棍有的被直接戳到地上,有的刺中了擺放的稻草人,同樣的是在百米之外。
至此,李鸞的目的全部達到,再看這些人看自己的目光,敬佩中帶著些畏懼,李鸞心裏十分的滿意。原本自己的方式完全是錯的,如果想要明哲保身,一味地迎合別人是無法做到的,隻有讓他們在你有利用價值的時候還怕著你,才算是真正的做到了明哲保身。
這番演示最終在北朝掀起一次浪潮,比起之前李鸞叛變更甚,甚至有的茶館專門編了這次演練的戲本,每天來回地唱,最終,人們幾乎淡忘了此時風頭正盛的李鸞,曾經在眾人眼裏是個小人,他們現在隻記得,半年前失蹤的人重新回來了,而且還帶來了新的武器,無人能敵。如果說她叛變,誰信?且不說皇上都為其發榜澄清,單單是這回來不幾日就做出的此成就,就足以讓人信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