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過以往熟悉的路,以前李鸞住在兵部,偶爾要進宮麵聖的時候就會從這條路過,隻是那時候心裏滿是淩雲壯誌,此時,卻是帶著對那位子上的人的憤怒以及對另一個人的擔憂。
終於看到了熟悉的宮門,那裏守著的人大概已經換了個徹底,隻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自己輕易從宮中跑出來導致的,李鸞走上前,對著守衛說了句,“我要見皇上。”
守衛宮門的人原本十分不耐,以為是一個刁民,擺了擺手,說道,“你以為這是什麽地方?是你說進就進的?”
李鸞也不惱,繼續說,“我要見皇上。”
守衛正要上來拉扯,卻在接觸到李鸞的瞬間停住了。
李鸞正疑惑,卻看到那幾個守衛眼睛瞪得極大,似乎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還是人出來了,李鸞想,自己這五年,換來的不過是無處可躲。
“我是前兵部鑄造師—李鸞,前不久因為事故流落南朝,眼下我回來了,我要見皇上。”李鸞一字一句說道。
聽的人隨著李鸞的話變得越來越驚訝,然後那驚訝在眼中慢慢轉變,混合著個人的恨意,朝李鸞射過來。
“你們去通報吧,皇上會見我的。”李鸞加了句。
守衛的人見狀,派出一個人向自己的上級稟報,李鸞估摸著這消息傳到文帝耳朵裏也得半個時辰以後,自己有的等,便挪到城牆附近,靠著牆,靜靜地看著前方,絲毫不介意旁邊那幾個守衛時時刻刻盯著自己的眼神。
看吧,反正我不會逃,李鸞心想,逃跑的人才是敗者。
果真,等到有人帶著消息過來的時候,李鸞已經在宮門那裏等了一個時辰,見到自己熟悉的公公,李鸞似乎感覺自己回到了半年前。
“請跟著灑家走吧!”陳公公捏著嗓子,也沒多言語,守衛就把李鸞放了進來。
“陳公公,皇上下朝了嗎?”
“當然,不然怎麽會見你?”
“哦,”
“那司馬大人呢?”
“不知道您說的是哪個司馬大人,如果是宰相司馬大人,他已經從別的門出去了,如果是兵部的司馬大人,恐怕一會兒就能見到。”
李鸞稍放心了些,沒有下拘捕令就好,還有機會挽回。
走過被磨得發亮的青石板路,走過紅磚綠瓦,走過花園,李鸞終於發現自己前麵的陳公公停下了步子。
“皇上在那兒等您呢,”言罷,陳公公一擺手,從旁邊走出幾個宮女,對著李鸞上下其手。
“這是何意?”
“別誤會,隻是擔心您身上有什麽東西上了皇上,灑家隻是例行公事罷了。”
任由著宮女對自己渾身上下摸了個遍,李鸞被折騰的不輕,她急著確認司馬的完好,當下也有些氣惱。
“請進!”
李鸞理了理雜亂的衣物,撫平上麵的褶皺,抬腳向涼亭走去。
離得近了,李鸞心跳的更加迅速,自己仿佛能聽到心跳的聲音,連帶著呼吸都小心翼翼,不是因為別的,隻是出現在李鸞麵前的,不是文帝又是誰?
文帝在位三十餘年,威嚴自是不必多說,更讓李鸞感到恐懼的是文帝那雙眼睛,仿佛洞察人心一般,直直地看到你心底。
“民女李鸞叩見皇上。”李鸞規規矩矩地行李,低頭許久也未聽到文帝的回答,她也不急著起來,保持著姿勢,知道一聲淡淡地“起”傳來,她才站起身。
在抬頭的瞬間,李鸞看到了在文帝身旁的司馬修文,眼下正滿臉擔心地看著自己,原來就算是司馬,也有算錯的時候。
他算錯了我敢在這個時候自己出現在敵人麵前,更算錯了我對他也有著超越友情的感情存在,更像是保護自己的親人,就算自己前途未卜。
“坐吧。”
簡單地兩個字一說出口,李鸞抓起一個凳子搬到身下,慢慢地坐了上去。她十分準確地放好自己的位置,恰好在司馬修文和文帝的中間。
對於文帝來說自己消失了半年,但是李鸞這方麵,卻像是剛剛從王宮逃走,所以不自覺地漏出膽怯的意思來。盡管如此,李鸞仍是克製著自己不去害怕這個人,眼尾掃到司馬,她努力直了直身子,裝成淡定的樣子來。
文帝看著李鸞這一係列的動作,沒有說什麽,隻是等李鸞不害怕地盯著自己的時候,他開口,說道,“李愛卿多日不見,可有什麽同朕說的?”
“回稟皇上,”李鸞想著司馬修文寫的奏折的內容,謹慎地措辭說道,“我半年前受到不明人士的追擊,一路逃到了南朝,因為受傷被當地的人氏救走,可惜記憶受損,沒有立刻回來才有了諸多傳言。我此番回來,隻想告訴世人,我並未叛國,更沒有為南朝效力的理由。”
這番話說下來,李鸞帶著十成十的誠意,並且唯恐文帝不信,末了裝成欲哭的樣子,隻是不知道自己這番做作到底能讓文帝信多少?又能消去自己的懷疑多少?
文帝沒有繼續糾纏這個問題,轉而問司馬修文,“李愛卿這番話你覺得如何?”
司馬修文站了起來,抱拳說道,“回皇上,李鸞所說句句屬實,我願為她作證。”
“好,”文帝點點頭,示意李鸞走上前來,“我知道你受了諸多委屈,現在將你官複原職,以後還跟著司馬在兵部,至於那些傳言,朕自會為你澄清。”
李鸞有些受寵若驚,她有點不敢相信文帝所說的話,這麽簡單就給自己清白,自己來之前抱著的必死的決心豈不是多餘?況且最關鍵的是自己是不死人的事情,文帝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剛剛說了受到不明人士的襲擊,文帝好似並不驚訝,這麽說他是知情的,那現在把自己留在北朝是不是一種緩兵之計,以後如果再對自己下手,自己到底逃還是不逃?
“李鸞!”司馬修文見李鸞又陷入了發呆,對文帝說的話沒有反應,出聲提醒。
“謝皇上!”李鸞反應過來,見文帝有些不悅地看著自己,忙跪下謝恩。
“莫謝我,論起來,司馬在你這件事居功甚偉。”
李鸞忙點頭,這次毫不作假,司馬修文真的幫自己甚多。
之後,文帝借故離開,等確定隻剩下他們二人時,李鸞鬆了口氣,整個癱在凳子上,看著司馬修文虛弱地笑了笑。
“其實你今日不來,也是這番結果。”司馬修文見李鸞被嚇得夠嗆,出言打趣道,“好好在家待著,等我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你豈非不用遭遇這些驚悚?”
李鸞搖搖頭,“我不想你一個人麵對這些,何況,我來之前以為你會被責罰。”
“不會的,別忘了我的父親還在,無論我做什麽,隻要不過分,不會受到連累,更何況,你真的從來沒有背叛過。”司馬修文在心裏說了句,林鸞是林鸞,你是你,林鸞做的事怎麽能算到你頭上呢?
“真的嗎?”李鸞迷茫的看著司馬修文,看起來並不是十分信任司馬修文的話。
“還在懷疑我騙你?”司馬修文笑笑,走過去,慢慢靠近李鸞,直到兩人之間幾乎沒了距離,才停下。
李鸞被突如其來的靠近嚇了一跳,直覺想逃,但是自己身後就是石桌,沒有退路。
“你突然離這麽近幹嘛?”
“這樣你還懷疑我嗎?”
“這跟那個沒有關係。”
“鸞兒,看著我的眼睛,”司馬修文輕輕扳過李鸞躲避的臉,“這是騙人的眼睛嗎?”
李鸞從司馬修文漆黑的眼睛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它十分的清澈,沒有絲毫的渾濁,像是最幹淨的孩童,孩童會說謊嗎?也許會,也許不會,不過李鸞願意相信一次。
“不是,”李鸞搖了搖頭,看到司馬修文彎起來的眼睛,她也笑了。
“回去吧!”司馬修文站起身,回望著李鸞說道,“這還是第一遭吧,我們一起從宮中回府。”
李鸞笑道,“別擔心,我現在官複原職,估摸著這幾天就會接到聖旨,我就從你府裏搬出去。”
兩人說說笑笑,從宮門出來的時候正趕上守衛換班,那個自己來之前見到的那幫守衛見自己走出來,驚訝地眼睛幾乎要掉到地上去,在看到自己身邊的司馬修文時,下巴張得老大,久久回不過神來。
“司馬,沒想到你還有這個效果,以後我要多跟你同進同出,這樣傳言是不是會消失得快一點?”
司馬修文恨不得一直跟李鸞在一起,自然點頭稱是。
兩人回府的時候,恰好趕上午飯,李鸞擔驚受怕一早上,此時早已餓的前胸貼後背,看到眾多自己喜歡的菜色,顧不得客套,奮力吃了起來。
司馬修文一邊給李鸞夾菜,一遍笑,“看來你的喜好還是沒變。”
“這是你交代的嗎?”
李鸞指了指自己麵前的菜。
“不然你以為我們家廚子能記得你這個來我這一隻手可以數的過來的人的喜好嗎?”
“那倒是!”李鸞沒再說話,吃的在麵前,嘴巴自然是要嚼東西的,說話多費神。
“慢點吃,你這個樣子,活像是餓死鬼在世。”
滿足地喝下一口茶,李鸞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長出一口氣。
“司馬,你們家飯菜這麽好,我不想回去了怎麽辦?”
“那就不回了,”司馬修文認真地說,“就在我這住著吧,行嗎?”
聽到如此帶有**力的條件,李鸞咽了咽口水,但還是正色道,“不好吧。”
“別擔心,不會有人知道的。”
進進出出的,恐怕現在府裏沒有一個人不知道自己這個傳言中叛國的人就在王府,別小看了底下人傳話的功力,不出幾天,這件事肯定會傳的大街小巷都知道。
“再說,別人知道了也不怕,你住的地方需要修葺,在我這裏借住,豈不是正常?”
“我住的地方什麽時候壞了?”李鸞想起自己住了四五年的房子,那還是自己來這的第二年讓司馬修文陪著買的一個小院子,自己十分喜歡。
“今晚,”司馬修文仍帶著笑,“不如說是又遭賊闖了空門如何?”
“莫開玩笑,”李鸞一本正經地說,“那是我在這唯一的家,小心我回頭造出個兵器,把你這府邸也給毀了。”
“毀了便毀了,我就拖家帶口到你那裏去住,也可以。”
“司馬,你是越來越不正經,”李鸞知道自己一直在被打趣,怒道,“能不能變回正常的司馬修文,你可是狀元!”
“狀元遇上自己喜歡的人就是這樣的,”司馬修文也一本正經。
李鸞被這話說的臉紅,一時不知如何答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