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一片灰茫茫的,隱隱約約可以看到煙霧彌漫著向上飄離的樣子,林鸞向前伸出手,輕輕一撥,如水被撥開,煙霧被打散,視野似乎清晰了一些,隻不過麵前沒有任何東西,林鸞甚至不能辨別自己的朝向。

有輕微的聲音從遠處傳來,林鸞傾耳去聽,許久後才聽出這越來越近的聲音似乎是人的說話聲,她看了看自己周圍,勇敢的踏出去了一步,隨後又是一步,最後,她聽著那說話聲有漸行漸遠的趨勢,不管不顧地跑了起來。

不知跑了多久,林鸞氣喘籲籲的停下的時候,發現自己距離那聲音還是很遠,仿佛自己跑的這段距離是可以忽略不計的,是自己在繞圈還是那聲音知道自己在追著它所以自己有意識的走遠?林鸞摸不著頭腦。

哢嚓哢擦,林鸞察覺到另一個聲音在自己身邊響了起來,她聽了一會兒,那聲音似乎從自己四麵八方一起傳過來似得,她的視線轉了一圈,卻沒看到任何東西。

突然,林鸞看向自己的腳下,不知從何時開始自己腳下已經被黑暗籠罩,那哢嚓哢嚓的聲音便是從這裏發出來的。

“怎麽回事?”林鸞想要掙脫,卻發現自己動彈不得,黑暗慢慢的往自己上半身移動,直到到自己腰部,林鸞才知道這究竟是什麽東西。

隻見一隻奇醜無比的肉蟲將自己下半身嚼在嘴裏,那哢嚓哢嚓的聲音的來源便是這個,林鸞嚇的開始尖叫,她用力推搡著這隻肉蟲的接近,隻是收效甚微,很快,林鸞感覺到自己的胸口已經沒有了知覺。

“你放開!”林鸞開始敲打,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感覺不到疼痛,但是很顯然,如果自己被這隻蟲子吞下去,絕對是不好的後果。

林鸞的聲音傳出去很遠,就在她快要放棄的時候,她看到了一群人經過自己身側,她認得他們。

“林洐,阿毛,救我。”林鸞朝他們伸出手,她迫切的搖著,想要抓住或者被抓住。

可是這些人並沒有在自己身邊停留,他們好像有什麽地方在吸引著他們似的,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前方,對被吃了大半個身子的林鸞的呼救沒有一點反應。

“為什麽?”林鸞絕望地大喊。

沒有一點改變,他們終究還是消失在了林鸞的視野中,融進這迷霧裏,身形漸漸不見。

隨著哢嚓哢嚓的聲音的消失,一隻肉蟲嘴裏嚼來嚼去,似乎在品味自己吃下去的東西,不多時,它似乎有些奇怪地翻滾起了身子,看起來十分地痛苦,發出噅兒噅兒的聲音。再後來,這隻肉蟲不再動彈,身體變得透明,最後留在原地的隻有一塊黑色的物體,沒有一點光澤,白茫茫的空間恢複了寧靜,好像剛才這一切從未發生過一樣。

一座黃頂的帳篷內聚集了三五人,他們的目光無不盯著唯一的那個床鋪,上麵的人不時地發出夢囈,額頭的汗珠好像從未消去過一樣,不管怎麽擦除,都會再次出現。

“什麽時候能醒?”司馬修文將視線從**的人臉上移開,看著身後同樣著急地盯著這邊的人問道,“虛汗不止,這也是你那藥的副作用?”

“我也不能確定,隻是,按理說現在早該醒了。”

“族長,鸞兒不會有事吧?”李清再一次擦掉**那人額上的汗珠,轉身問道。

“也許是她不想付出那個代價,所以才會昏睡一日。”族長想了半天,遲疑地說。

司馬修文看著**那人痛苦的麵容,不忍心地皺著眉,真的這麽不想要放棄那些記憶嗎?

按照族長的說法,可以吞噬人記憶的蠱在吃掉新的記憶以前是不會把以前的 記憶吐出來的,這就是他說的十分痛苦的事。二選一,隻能擁有其中一個記憶。

李清正把毛巾擰幹,好給昏睡的人降溫,卻在看到那雙直勾勾看著自己的眼睛時一下子把自己手裏的毛巾丟了出去。

“族長。”李清驚喜地叫道。

其他幾人自然注意到了**人的變化,紛紛圍了過來。

**的人原本是一動不動地睜著眼睛,過了不一會兒,她的眼珠開始四處轉動,從一個人臉上移到另一個人的臉上,隨後看著帳頂,然後眨了眨眼。

“我怎麽在這兒?”

這是李鸞開口說的第一句話,她不應該在此時看到這些人的,雖然在她死前腦子裏想的就是這些人。

眾人聽到李鸞的話不知如何作答,此時司馬修文站了出來,擋住了其他人看向李鸞的視線。他說,“呦,歡迎回來。”

李鸞自然也看到了司馬修文,這個自己一直信賴的友人,知己,這個自己前不久還飛鴿傳書讓他來救自己的人,現在出現了,是不是代表自己已經逃離了那些人的掌控?

“司馬,你帶我到這來的?”

“不然呢?”

李鸞笑了笑,“也是,我就告訴你一個人我是從哪來的,還能有什麽人能帶我回這兒呢?”

李清在旁邊抹了抹眼淚,引來李鸞不客氣的嘲笑,“小青梅,幹嘛掉眼淚?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死不了。”

難道是自己回來的時候傷太嚴重了?李鸞在心裏否定了一番,肯定不是,自己曾經在李清麵前受過更嚴重的傷,這點傷筋動骨的,哪能嚇的住她?

“你還說?”李清錘著李鸞的胸口,“你還知道回來呀你!”

李鸞笑著討饒,此時,一直在旁邊默默注視著這一切的族長欣慰地看著她們二人,布滿皺紋的眼睛被忍不住的濕意蓋了個徹底。

“老爹,你哭什麽?”李鸞不解,她撐起自己想要坐起來,被司馬修文發現了自己的意圖,協助著靠在了床頭,“我這不是沒事嘛!”

族長走過去,在李鸞額上試了試,“還有點熱,好好養著。”

李鸞眨眨眼,挑著眼睛看著族長老爹,一臉的不知所然,“老爹,你怎麽了?怎麽也這麽看著我。”

李鸞心裏有些沒底,自己從來沒有受到過這麽溫和的對待,小的時候還好,雖然沒什麽太大印象,但是應該不壞,但是自從那件事情發生,部落裏的人甚至自己的老爹對自己可以說是視而不見,偶爾的惡語相向還好,時不時的毆打都是家常便飯,如果不是自己的父母一直堅持將自己養大,就算自己不死,也不會活的好到哪裏去。

李鸞突然發現這裏應該少了兩個人,自己已經四個年頭沒有回來過這裏,為什麽現在傷重回來,自己的父親母親卻不在跟前?

“我母親呢?”李鸞笑著說,“莫非她去給我**吃的去了?”

眾人麵麵相覷,統一地沒有回答。

李鸞沒看出什麽不對來,她在外多年,十分想念自己母親做的飯菜,此時一想到自己馬上可以見到母親,唾液就忍不住地分泌。也怪不得自己母親常常把自己比作那被饞舌頭的小貓了。

李清想說些什麽,接觸到族長警告的目光後猶豫地把嘴邊的話咽了回去。就讓她暫時幸福一下吧,李清想,自己沒有資格打擾此時她的幸福。

司馬修文自然也不會主動提起,他現在就想知道**的那個人到底經曆了什麽?她是怎麽流落到南朝的?又是為什麽突然離開北朝?因此,他急切地想要跟李鸞共處,想要從她嘴裏得到答案。

這個機會直到李清被人催著去給人醫病才姍姍來遲,司馬修文目送李清的身影消失在帳篷外,他轉身,卻發現**的人帶著笑顏看著自己,他突然感覺自己的心突突地調了一下。

“幹嘛這麽看人?”司馬修文伸手在李鸞頭上戳了戳,一點力道也沒省。

“喂喂,我還是病人呢,這麽大力幹嘛?”

“說,怎麽回事?”司馬修文看著李鸞的臉色,假裝不經意地問道,“怎麽搞成這樣?”

李鸞沒了笑意,低著頭,良久後才抬起頭看著司馬修文,不難看到此時她眼中的淚光,她說,“司馬,如果你有一天發現自己效忠的那個人根本不是你想象的樣子,你會怎麽做?”

司馬修文不知道李鸞這感想是從何來,但是顯然,這跟那位子上的文帝離不開關係,李鸞跟旁人不同,她是自己過來說要為北朝效忠的,她忠於的隻是統領北朝的那一人,莫非,李鸞的離去跟文帝有關?

“你發現了什麽?”

李鸞強笑了笑,“司馬果然是司馬,還是這麽敏銳。”

“隻是觀察入微罷了。”

“那你怎麽沒發現位子上的那位有什麽不對?”

司馬修文仔細回想了下,在李鸞離開前,文帝匡扶軍事,待她著實不薄,任命一名女子為兵部鑄造打仗用的兵器實屬第一位,而在李鸞離開後,他甚至命自己暗中查訪,務必找到她的下落,生死不計。若讓他來說,確實找不到什麽不對的地方,但是如果在李鸞看來那位已經不再能讓他衷心相隨,必是發生了什麽大事。

“你知道我是不死人吧?”李鸞問。

司馬修文點點頭,這個顯而易見。

“那你知道不死人到底是怎麽來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