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富永鎮西頭,一座三層帶著巨大玻璃窗的小洋房佇立於一大片低矮的瓦房之中,頗有點鶴立雞群的意思。

而這小洋房,明顯就是許廣源的家。

雖說鎮裏的老百姓但凡路過這小洋房,怕都忍不住的會腹誹幾句諸如要不是靠著魏廣龍這個當鎮長的舅舅,就憑他許廣源這麽個二流子,怕是幾輩子都修不起這麽漂亮的房子。

但許廣源卻絲毫不以此為恥,反而頗以為榮。

畢竟在他看來,自己靠舅舅咋了?

自己那是命好,就是有這麽一個當鎮長的舅舅,其他人倒是想要有這麽個舅舅呢,可就是沒這命!

也是因此,許廣源絲毫沒有忌諱魏廣龍是鎮長的意思,反而仗著魏廣龍是鎮長的關係,那是大把的撈好處不說,還圈養了鎮上一大幫的二流子,在鎮裏橫行霸道。

欺男霸女暫時還不至於,但地頭蛇的意思,卻已經是相當明顯了……

此刻,許廣源正在鬥地主,郭禿子等一群二流子則在一旁吆五喝六助威,好不逍遙。

卻在這時,一名辦事員騎著自行車飛也似的從鎮機關而來,推門叫到:“許哥,不好了,王天河他們那幫幹苦力的又到鎮裏鬧來了,說是要找鎮長要說法,問你要工錢呢!”

“這幫泥腿子居然還敢來鬧,看來是上次挨的揍不夠?”

聽到這話,郭禿子自告奮勇的道:“源哥你繼續玩你的,這事我帶人過去處理就行了!”

“問都沒問清楚,你處理個屁啊?”

狠狠的白了郭禿子一眼,許廣源這才看向辦事員道:“這都多少天了?這麽久那些家夥都不敢來鬧,偏偏今兒來鬧,他們別是找了什麽人吧?”

“的確找了人!”

辦事員道:“好像是鬆嶺鎮那邊的一個村長,姓楊,具體叫啥我沒記清……”

噗!

不等辦事員說完,別說郭禿子等人,便是連許廣源自己都給笑噴了,心說特麽的……

在這福永鎮,你們找個村長當靠山就敢來找老子的麻煩——看不起誰呢這是?

“多謝了啊!”

將辦事員先打發走,許廣源便吆喝一聲道:“都愣著幹啥呢?抄家夥跟我去收拾這幫泥腿子去啊——早點完事,回來老子請大家喝酒!”

“看來今兒又得源哥你破費了啊!”

郭禿子等哇哇怪叫,拎著棍子木棒之類,便跟著許廣源往鎮機關的方向而去。

與此同時,一路小跑的石萬中進了鎮裏的照相館,表示自己要租照相機用用。

照相館老板眼皮子沒抬一下的就要拒絕。

畢竟這年頭的照相館那可是好生意,不但不愁生意而且還有地位,他可不會為了一點點錢就將自己的寶貝相機給人隨便擺弄。

不過隨著石萬中將厚厚的一摞大團結拍在桌上,表示不放心的話他可以跟在旁邊盯著,並且膠卷洗印另算的時候,照相館老板立馬就換了副臉色。

沒法子,那一摞的大團結看起來最少都得有一百,而且是淨賺,差不多都頂的上他這照相館大半個月的收入了!

這種好事,他豈有不答應的道理?

另外一邊,福永鎮機關。

看著楊明和王亮王天河等人毫無形象的或坐或蹲的機關外幹等,而不遠處的街頭,許廣源帶著郭禿子等一大幫人已經蜂擁而來的模樣,機關內的一群幹部們嘿嘿怪笑連連,心說一群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土包子——就你們這樣,居然也敢跑來大言不慚的要說法?

說法沒有,挨揍就有你們的份!

王亮王天河等人也看到了拎著棍棒氣勢洶洶而來的許廣源郭禿子等人,一個個嚇的臉色發白聲音發顫的道:“來了來了,現在咱們咋辦?”

“先假裝沒看到,穩住——聽我號令行事!”

楊明低聲說著的同時,也不忘伸長了脖子張望。

在某個隱蔽角落裏,已經猜到什麽情況的照相館老板如喪考妣。

但石萬中可不管這些,隻是舉著照相機對著鎮機關窗口裏那些幸災樂禍的幹部,氣勢洶洶的許廣源以及楊明等人不斷按著快門……

注意到楊明看來的目光之時,還不忘打了個歐克的手勢。

“差不多了,都給我準備!”

眼見一切準備就緒,楊明低聲下令。

與此同時,郭禿子等人也已經到了近前,許廣源一馬當先,拎著棍子指著楊明道:“那個是姓楊的,給老子站出來!”

“我是楊明!”楊明道。

“毛都沒長齊的東西!”

眼見楊明如此年輕,許廣源微微意外,然後便破口大罵道:“當個芝麻大的破村長,你特麽還真當自己是個東西了是吧?識相的就趕緊帶著這幫泥腿子滾蛋,要不然老子第一個收拾你!”

“許廣源,你以為你舅舅是鎮長,還有這麽多手下,我就會怕你?別人怕你,我楊明可不怕!”

楊明冷哼道:“今兒這事,你想我走可以,不過你必須先把我姐夫他們的工錢,還有被你打傷的醫療費,誤工費都給付了,然後當著大家的麵,向我姐夫他們賠禮道歉,否則的話我們絕對不走……”

“工錢都要不到,還特麽的想醫療費誤工費,還要人賠禮道歉?”

聽到這話,別說是許廣源郭禿子一夥,便是那些幸災樂禍的幹部都給整樂了,心說這特麽不少找揍呢麽?

事實也的確如此。

“給臉不要臉是吧?”

不等楊明說完,氣急敗壞的許廣源便破口大罵道:“給我往死裏打,出了事老子兜著!”

“敢在富永鎮和我們源哥叫板,你們特麽找死!”

一群二流子嗷嗷亂叫,在郭禿子的帶領下一窩蜂的向著楊明等人衝了過去!

“打死人啦……”

“幹活不給錢,許廣源郭禿子還要殺人啦……”

殺豬般的尖叫聲,伴隨著著棍棒和怒罵聲刹那間響徹街道……

看到這一幕,那些被吸引而來的老百姓們是幾乎不忍卒睹,鎮機關裏的那些幹部們則是忍不住的解恨,心說早特麽讓你們走你們不識相……

現在才知道叫,晚了!

然後所有人就發現情況似乎有點不對了!

因為他們發現楊明等人人數雖然少,看起來的確像是在被許廣源郭禿子等人壓著打……

但事實上,楊明等十幾人根本就分成了兩撥。

外麵的六七個人,人手兩頂不知道從哪兒搞來的安全帽上遮下擋,許廣源等人的棍棒百分之八九十都打在了那些安全帽上,聽著是咣咣直響熱鬧的跟擂鼓似的,但事實上根本沒幾下能打著人。

要僅僅如此,也就罷了。

最關鍵的問題是被一眾手持安全帽保護在其中的幾人,此刻正不斷從地上抽起磚頭石塊,劈裏啪啦簡直跟不要錢般的往外砸!

特別是楊明,但凡石塊磚頭到了他手裏,那簡直準的就跟小李飛刀似的,胳膊一甩,便準能聽到一聲殺豬般的慘嚎!

也就是說眾人所聽到的那些慘嚎,十聲怕是得有八聲,都是許廣源郭禿子等人發出來的!

也是因此,不過短短十幾秒鍾之後,一群如狼似虎般撲向楊明等人的二流子,便全都以比撲上去更快的速度抱頭鼠竄!

有人瘸了腿,有人捂著腰,一個個是鬼哭狼嚎……

之前喊打喊殺跳的最高的郭禿子此刻也已經不叫了。

因為這家夥現在不但被開了瓢,而且鼻梁也塌了,牙齒也掉了,整張臉看上去簡直就跟剛被拍了一板磚的麵餅子似的……

那模樣,要不是那禿頭,估計真是親媽到場都未必認得。

但郭禿子雖慘,但明顯最慘的還要數許廣源這個罪魁禍首。

此刻的許廣源一條腿扭曲的跟麻花似的,那分明是連骨頭都給敲碎了才有可能出現的結果,疼的是豆大的冷汗簡直跟下雨一般的往下淌。

但即便如此,許廣源卻不敢喊一聲疼。

因為他此刻正被楊明踩著胸口,手裏那提溜著的板磚看樣子似乎隨時都準備衝著他的腦袋瓜給拍下去!

也是因此,許廣源此刻根本就顧不上疼,一把鼻涕一把淚哀求楊明千萬別動手,有話好好說……

看到這一幕,諸多鎮幹部們是一臉懵圈,既震撼於楊明和這幫泥腿子的武力,同時也暗自納悶,心說這些家夥來的時候,身自己明明記得他們身上沒帶什麽安全帽啊……

還有這鎮機關門口,什麽時候多了這麽些的磚頭石塊,自己咋不知道呢?

不過很明顯的,這些幹部們現在已經沒心情去知道這些東西到底打哪兒來的了……

鎮長的親子侄子被人給敲斷了腿不說,還被人用板磚兒對著腦袋瓜子呢!

要真一板磚下去,那自己等人還混不混了?

也是因此,第一時間派出所便出動了!

小手槍,AK……

看著這些家夥事,楊明在丟掉板磚等等的同時指指周邊無數的人群道:“大家夥兒可都看著呢,是許廣源他們要打要殺,我們隻是正當防衛!”

“是不是正當防衛,可不是你們說了算——都給我抓回去!”

派出所所長厲喝聲聲,讓抓人的同時殷切的問許廣源傷的重不重,要不要去醫院……

“你說呢?”

疼的幾乎想死的許廣源破口大罵,同時衝著楊明咬牙切齒的道:“姓楊的,你有種,居然敢打斷老子的腿——今兒老子要弄不死你,我特麽跟你姓!”

眼角的餘光看到石萬中騎著摩托車飛馳而去的背影,楊明也是嘿嘿獰笑一聲道:“斷你丫一條腿那都是輕的,要再不識相,我怕你根本活不到過年!“

“死到臨頭,還給老子死鴨子嘴硬是吧?”

聽到這話的許廣源是氣急敗壞,回頭便對派出所所長招呼道:“抓回去給我照死了弄,出了事老子擔著!”

“敢在老子的地盤上把你打成這樣,你即便不開口,老子也要他脫層皮!”

看著許廣源那扭曲的小腿,派出所所長正要如此回答,卻見鎮上的照相館老板滿頭大汗的過來了,欲哭無淚道:“剛剛這邊發生的事,都被人用照相機拍下來了……”

“什麽?”

聽到這話,派出所所長等人如同當頭被敲了一記悶棍道:“是什麽人幹的?膠卷呢?”

“那家夥說他是鬆嶺鎮機關的司機,膠卷被他騎著摩托車帶走了,估計是回鬆嶺鎮了!”照相館老板道。

“……”

有那麽多的照片做鐵證,再加上鬆嶺鎮一介入……

光是想到這後果,派出所所長和那些單位幹部們都嚇的是差點要哭出聲來……

“就算這王八蛋安排人拍了照片又如何——你們可別忘了我舅舅是鎮長!”

許廣源叫囂道:“隻要我舅舅打一聲招呼,相信即便有照片,鬆嶺鎮那邊也一定會給個麵子,就不信鬆嶺鎮為了個小村長,居然連我舅舅的麵子都不給!”

你特麽說的倒是輕巧!

聽到許廣源的話,派出所所長等人雖然覺得有道理,卻依舊不敢大意——畢竟人拍了照片,那可是鐵證啊!

萬一人家真不給麵子,事情鬧大了……

你倒是無所謂,我們特麽可就飯碗不保了啊!

一方手握鐵證,一方是鎮長的親侄子!

一時之間,眾人全都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好在事情雖說難辦,但好在一群人終歸是混跡官場的人精,因而在糾結一陣之後,總算還是想到了一個較為穩妥的辦法,那就是兩手準備!

一方麵,派出所這邊對楊明等人加緊審訊,看看能不能拿住什麽把柄。

如果能拿到把柄作為談判的籌碼,那自然是最好,可就算不能也沒事,至少也能給魏廣龍一個交代,表示自己等人絕不是什麽都沒做。

另外一方麵,則是盡快找魏廣龍,將事情給他說清楚!

“雖說這事咱們鎮上也有責任,可說到底還是因為鎮長他侄子引起的,不可能什麽事都讓咱們負責不是?”

一番商議,達成共識之後的眾人便分頭行動,想辦法找魏廣龍的找魏廣龍,送醫的送醫,審訊的審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