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巨海之上。

一葉扁舟穿行於浩瀚碧波間,任由巨浪滔天,顛來倒去,始終安穩不覆。

不過數尺寬,丈餘長的小舟上,立了五六人。

當中一人,俊麵如玉,眉細如鋒。

正是不久前才於江舟等麵前討要五行之嬰的東海散修,劉正。

劉正立於舟上,雙目微合,身軀隨巨浪洶湧,上下起伏,恍如不覺。

片刻,忽然睜眼,麵現不喜之色。

“怎麽?”

在其頭前舟首處,一女子迎風而立,酥肩半裸,螺髻高挽,羅裙帛帶飄飛如仙。

卻是他們這一行東海修士之首,號太玄女,名顓和。

發覺其異常,回頭來問。

劉正皺眉道:“我損了一具化身。”

身後有人詫道:“你那五行分身每一尊都與你本體道行相差無幾,誰人能輕易折損?”

有人道:“此處乃上古世界,處處藏凶,遍地巨險,你當是在現世?日前所遇那頭海妖都忘了嗎?”

此人麵上猶帶餘悸,不止是他,其餘人聽他提起,亦是神色微白。

不過是一頭尋常的青殼蝦妖,竟然險些覆了他們這一行人。

著實令得來時意氣風發的一行人沮喪不已。

聽聞上古世界,遍地奇珍,處處異寶,機緣比比皆是。

滿以為憑他們這一行人的道行本事,當能縱橫天下,種種珍寶機緣手到擒來,此行目的當也不在話下。

誰想區區一頭青殼是就給他們潑了這麽大一盆冷水。

“你等也不必如此。”

太玄女顓和微笑道:“聽聞這上古世界,有四洲四海,那四洲如何,且不論它,”

“那東、南、西、北四片巨海,無邊無垠,”

“我等一脈所在之東海,不過是此世四海之一,東海之一隅罷了,我等一脈,也正是傳自此世東海之上,蓬萊仙山。”

“你我平日修行所在,八仙島上六洞天秘境,正是蓬萊仙山所化之洞虛碎片。”

“這四片巨海之上,不僅有仙島福地無數,方國億萬,尚各有一處所在,是八方四海之主,乃天下水屬之宗,名曰四海龍宮,”

“其主宰四海龍族,非但是水屬之主,亦是周天鱗蟲之長,聽聞太古之時,更是主宰天地乾坤,十分強大。”

“此時雖已勢弱,四海龍宮之勢,卻仍非我等所能想象。”

“怕是於現世之中,那高高在上的天府,亦未必能及。”

一人驚道:“龍族?龍族雖天生強健,卻也不過是受製於人敕的一介奴犬之流,能有這般強盛之勢?”

“閉嘴!”

顓和輕叱一聲:“在現世,隨你如何去說,但在此界,你等務必與我謹言慎行,”

“隻這一句,若讓人聽了去,你我怕是都難逃災劫。”

她的威望俱足,此人被斥,頓時噤若寒蟬。

顓和也不為己甚,目光嚴厲,掃過眾人一眼,便恢複言笑:

“若我所料不差,那頭青殼蝦妖也並非什麽尋常妖魔,而是這北海龍宮之中的巡守大妖之流,自然不是什麽易與之輩。”

“原來如此。”

“若是此界之中的妖魔都是如此道行修為,那也太過恐怖,我等也不必去尋訪宗門傳承了,就此打道回府,還能保得性命。”

“原來不過是運氣不好。”

眾人聞言都紛紛鬆了一口氣。

顓和心中暗歎了一口氣。

哪裏有這麽簡單?

作為本就傳承自上古仙島的一脈嫡傳,她豈能不知一些底細?

她這一番話,不過是為了安慰這些同門罷了。

否則這才剛剛開始,便就失了心氣,日後還如何是好?

見達到目的,她自然不會再點破。

話鋒一轉,便朝劉正問道:“你那分身折在了誰人之手?”

劉正搖頭道:“是我自己散去。”

“嗯?”

顓和眉頭微皺。

她知道劉正要分出一尊身化之身並不是易事,竟是寧願自己散去?

“我遇到了那惟揚侯……”

劉正將自己遭遇說了出來。

然後又道:“那江舟雖然看出了我那是一尊分身,卻也起了動手之念。”

“此人道行修為,確實不同尋常,我便是想走,怕也難能。”

“我那五行分身暗藏五行之秘,與其作此無謂之鬥,還有可能讓他從中窺到五行之秘,為其補完缺漏,增添底蘊積累,還不如棄了。”

劉正雖然如此說了,麵上卻仍露出肉痛之色。

畢竟再要分出一尊分身來,他必要花費不少心思與積累。

片刻又道:“話說回來,那江舟對我等已生殺心,與其坐以待斃,不如先下手為強,日後再見,不可再留半分僥幸,定要將其斬殺!”

無論是顓和,亦是其他人,對他所說都並沒有什麽異義。

修行之人,本就逆天而行,處處是凶險,正該殺伐果斷。

否則但有一絲一毫的心軟猶豫,往往便能要了性命,千百年道行一朝煙消,性命更難保。

海外修士,更是奉行這一套準則。

隻從劉正在沒有動手的情況下,就寧願自損一尊分身,也不給對方留下一絲一毫的機會,讓其得到五行之秘,就可見一斑。

不過,他們雖都同意如此,卻也沒有人真的會小看那人。

畢竟此人在現世偌大的名聲,又隻是一念殺機,便逼得劉正自損分身,豈是易與之輩?

“也不必過於擔憂。”

顓和說道:“我等此行,去尋宗門傳承之地,若是順利,當能得到那件異寶,此寶在手,斬殺此人,當十拿九穩。”

“除非他洪福齊天,否則必死無疑。”

劉正眼中一亮:“你說的是化……”

顓和目光一厲:“禁聲!”

劉正頓時住嘴。

……

一座大山,聳立於大地之上。

群峰綿延,分作兩支,作環抱之狀,如龍盤虎踞。

山底下,人煙處處,城鎮林立。

可見是一處物阜民豐的繁華之所,並非荒山野地。

“這位居士,貧道有禮。”

“敢問此處可是龍虎山?”

山腳下,一個剛剛打樵歸來的山民,忽被一道士攔住。

打眼一看,卻見道士頭戴高冠,一身龍虎道袍,氣度出塵,隱有絲絲威嚴,看麵容卻是年歲不大。

便知定是有道真修。

“有禮有禮,此處正是龍虎山。”

這道士竟正是先江舟等人一步行入天街的李伯陽。

聞言大喜:“不知天師府如何去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