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陽門大開,人潮湧動。

卻隻是爭看熱鬧居多。

此處大半是神都百姓得知朝陽門要開,跑來看熱鬧。

還有小半是聞訊而來的仙門中人。

此地天上地下,遍布精騎戰車浮船。

卻沒有任何阻攔人們走進朝陽門的意思。

因為沒有必要。

往門下走去之人,不過寥寥數十人。

在此之前,他們早已得到允準,進入朝陽門。

即便帝芒允許所有人進,敢進朝陽門,闖百裏天街者,也隻不過是極少數中的少數。

誰都知道裏麵暗藏天大機緣,卻少有人敢打它的主意。

因為這本就是玉京的一道防線,幾乎稱得上是大稷最大的底蘊之一。

江舟自然在這數十人之中。

此番朝陽門可說是為他而開,他一舉一動,自然引人注目。

江舟沒有理會落到自己身上的無數目光。

這些目光的主人或明或暗,或好意或歹意,都不重要。

“你們還是來了。”

他看到了人群中的素霓生、李伯陽、林疏疏三人。

“本公子倒不想來,不過本公子可不想讓你們專美於前,這次一退,怕是本公子再也追不上你們。”

說話的是林疏疏。

這是江舟第一次看到沒讓人抬著走,而是自己坐在一張輪椅上。

江舟聞言,在素霓生和李伯陽身上掃了幾眼,發現他們較之十數日前,竟然又有了極大的變化。

不止道行大進,身上還多了一絲絲若隱若現的玄異氣息。

素霓生背後除了那把與他相伴而生、從不離身的寶劍,還多出了一把無鞘長劍。

一絲似有似無的劍意吞吐不定,若非江舟道行已然深不可測,還未必能發現。

李伯陽身上多出的那一絲氣息更加隱秘,連江舟也隻能感應到其存在,卻不知是何物。

江舟沒有追問幾人的變化,這世上,不可能隻有他一個人有機緣。

左右四顧,目光於人群之中尋找。

隻是可惜,沒有看到他想見的人。

他本還以為,有可能在這裏能見到曲傻子,畢竟這是個能令天下仙門都矚目,為之而動的機會。

林疏疏也在左右環顧,過了一會有些幸災樂禍地笑道:“可惜啊,這些人可都沒一個是簡單的,尤其背後宗門,個個都是隱藏極深的萬古仙宗,他們這次進朝陽門,必然付出了極大代價,這麽好的機會你都給扔了。”

江舟這些時日都閉門修煉,根本不理外事。

帝芒便索性去了限製,不再禁止仙門進入百裏天街。

素霓生說道:“江兄,進了朝陽門,我與你結伴同行如何?”

江舟自無不可。

他對百裏天街一無所知,素霓生明顯比他了解,有他同行更好。

“求之不得。”

江舟笑道,又看向林疏疏與李伯陽:“二位如何?”

李伯陽道歉然道:“伯陽還有師命在身,入百裏天街另有使命,怕是不能與各位同行了。”

江舟點點頭,又看向林疏疏:“你呢?”

這家夥的名字太占人便宜,他從不去叫。

“本公子有自知之明,進了那裏,若不跟著你們,以本公子的道行,十有八九出不來了。”

林疏疏麵有不甘,卻仍是實話實說。

江舟微感詫異。

這家夥從來自負自傲,現在竟然還沒進去就自己認慫。

看來這百裏天街之中的凶險,遠超他的想象。

“走吧。”

包括江舟在內,眾人都各有心思,也無心多言。

遠處看,朝陽門內,便是玉京城中。

但自門洞之中跨入,眼前景象卻是陡然一變。

太虛無垠,星辰不計數。

宇宙!

江舟心中一驚。

數十人進入朝陽門後,便置身一片宇宙星空之中。

上下無著,四方無際。

亙古的冰冷孤寂充斥星空。

腳下所踏,卻是一條用巨石鋪就的古道。

灰暗粗糙,不知是何材質,充滿了荒古氣息。

奇異的是,古道四周,被一層層五彩繽紛的光膜環繞包裹。

宛如一條瑰麗奇幻、通往未知之處的隧道。

進來的人基本都對此地有所了解,恐怕江舟就是最“無知”的那個。

也沒有人大驚小怪,大部分人都是直接沿著古道走了出去。

最先一人,腳步方落下,四周的五彩光膜便仿佛受到了某種牽引,不斷地扭曲鼓脹,仿佛一團團形狀怪異的氣泡,蔓延到古道上來,似乎要將古道連同其上的人都吞噬。

不過是刹那之間,第一個走上去的人已經被一團光膜吞噬,不見蹤影。

接著是第二個、第三個……

短短數息間,便有十數人被吞噬。

走出的最遠一人,也隻是離入口處不過數丈距離。

江舟也沒有意外之色。

他來之前不可能不做半點了解。

李東陽就與他說了不相百裏天街之中的種種關鍵。

這些光膜氣泡,其實便是無數洞虛碎片重疊。

就如李伯陽所說的無間之間。

這條古道,便是百裏天街的真容。

被貫通於無間之間,踏上其中,隨時會被“無間”所吞噬。

沒有人知道,踏入的“無間”之間會是什麽地方。

有可能是上古福地,更多的可能是絕地、死地,甚至是能吞噬一切的虛無。

“幾位道兄,我先行一步。”

李伯陽對幾人點點頭,便當先一步跨出。

行走之間,周身紫光雷光蘊生繚繞,一步邁出,便在數丈之外。

不過幾步之間,便超越了之前所有人。

短短片刻,便隻能隱隱看見一個模糊背影。

才見李伯陽似乎打出了一道符籙,身符合一,化為紫色電光,主動投入了一團光膜之中。

“不愧是龍虎少君,這天街古道百丈之外,非聖境不可行,他這般輕鬆自如,顯是未盡全力,這等道行,天下年輕一輩,怕是無幾人能及……”

尚留在原地的眾人口中驚歎。

不過很快便有人想起這次闖天街古道的“主角”。

紛紛朝江舟看來。

他們都想要看看,這位名震天下,傳聞已入一品至聖,能與天下絕巔爭鋒的惟揚侯,究竟有多少本事,是否名符其實?

素霓生掃了一眼四周,將眾人神色看在眼裏,開口道:“江兄,百丈之地,已是我與疏疏的極限,百丈之外,實無把握,不如就此為止如何?”

他是怕江舟在眾人的注視之下,被高高架起,騎虎難下,不得不冒險逞強。

幹脆自承道行低微,將責任攬到自己身上。

他哪裏知道,江舟就是個“不要臉”的。

除非有利可圖,否則他怎麽可能因為別人的眼光逞強,讓自己置身險地?

很幹脆無謂地點頭應承。

“欲入洞虛,需神入時光。”

“玄門辰符、佛門宙光法印,儒門浩然正氣、旁門光陰之術等等,能逆反乾坤,令人神遊無間,精神穿行過去未來。”

素霓生一邊說著,一邊拿出三張劍符遞了過來。

“這三枚辰符乃家師所煉,神意相通,當能保我等進入同一片洞虛無間,不致分流。”

江舟和林疏疏都沒什麽異意,接過劍符便踏上了天街古道。

一踏上古道,江舟便覺上下四方皆有一股扭曲的異力,似乎要將他身魂都壓迫、扭曲、撕裂,並吸入某個無底之淵。

這種感覺,讓江舟覺得自己被人千刀萬剮,淩遲分屍,還沒算完,分屍之後的碎屍肉沫還被衝入馬桶裏……

偏偏這時候他還有著清醒的意識,那種感覺,別提有多酸爽……

若是道行稍弱,隻是一步怕已經沉淪無間中。

以三人道行,倒是不至於承受不住。

短短片刻,便走出百丈距離。

林疏疏已經顯出不支之色,隻是不願認輸拖累二人,仍一聲不坑,苦苦強撐。

江舟與素霓生相視一眼,便停了下來,各自伸手搭上林疏疏一肩。

“走!”

劍符發動,三人化作流光,齊齊射入一團光膜之中。

“可惜了。”

“除了那位執塵劍主,這三位都有所保留,難以見其深淺。”

“也不知那位惟揚侯究竟是真有高深漠測之能,還是故作姿態,故弄玄虛。”

三人如此,都令想要一窺虛實的眾人紛紛搖頭。

也不知是可惜,還是當真覺得江舟不過如此,名過其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