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闌。

作為大稷首善之地,自然少不得勾欄瓦舍此類令人流連忘返的風流之所。

不僅有,其規模也是大稷獨一無二。

八條街縱橫交錯,連成一片。

即便是夜裏,也是燈火輝煌,宛若不夜之天。

這一片地方,就被神都中人喚作春風闌。

以其入口處的一座牌樓為名。

“黃風萬裏卷大漠,百二萬男兒壯懷烈,一抔黃沙埋忠魂……有道是一將功成萬骨朽……”

“……”

“劍起玉龍舞~千古惟揚冠!”

“輕羅曼曼~綠蘿幽幽~長樂安在?”

“玉璧映神仙,風流薄幸空遺恨~”

江舟此時便在春風闌中。

聽著這些唱詞,臉都綠了。

一路走來,聽到的次數已經不下兩位數。

不說是凡有勾欄處皆唱一詞,卻也差不了多少。

“到底是哪個壞種?”

江舟咬牙切齒,咯咯聲不斷響起。

他不信這些唱詞是因為自己名聲大震,讓民間自發為他“歌功頌德”。

這些唱詞前半段還算正常,可後麵越來越不對勁。

一般人不會對他這麽了解……呸!什麽了解?

一般人根本沒法給他安上這麽多風流債。

除非對他過往還有身邊出現過的人都了若指掌才能編得出。

燕小五有點幸災樂禍道:“雖然五爺知道你小子是個風流種,不過以你小子的道貌岸然,一般人怕是都會被你騙過去,能編出這麽些詞來的,”

“要不是你的仇人,要不就是被你始亂終棄的人。”

江舟怒目以對。

燕小五得意道:“你也別急,五爺我今天就托人去打聽了,”

“這些詞兒也就是這幾天才開始傳唱起來,”

“一開始,聽說就是有人在那風月樓裏唱過一次,那會兒還沒這麽多詞兒,”

“不過,聽說後來被禁衛府知道了,你也知道禁衛府是什麽地方,禁衛府是什麽地方你應該清楚,”

“你把秦老二得罪得這麽狠,逮住了機會,還不得給你添點堵?這些詞就被人添油加醋,在這春風闌裏大肆傳唱。”

“不過,秦老二那小子我雖然不喜歡,但是以他的性子估計也不會做出這麽無聊的事,我想,大概是他下麵的那些人想要拍他馬屁,捧他臭腳。”

江舟此時也順過氣來。

燕小五說的也不是沒道理。

堂堂秦王,做這樣的事也未免太掉份。

他倒是想到一個人。

除了她,恐怕沒有人這麽無聊,還這麽了解他。

也隻有這妖女會這麽瘋,罵他的時候竟然還把她自己也給帶上了。

該死的薛妖女!

損極了!壞透了!

江舟暗暗咬牙,說道:“別告訴我你沒找到最開始在風月樓唱的那人現在的下落?”

不給這妖女點顏色看看,她還真不知道自己姓什麽了!

燕小五用一種鄙夷的眼神看著他:“別告訴你沒想到那是什麽人?”

“大哥,那是幽篁山的妖女,人要是有心藏起來,我哪兒有這本事找出來?”

他撇撇嘴,嘀咕道:“再說了,五爺幫你探探秦老二那邊的使壞的人還行,至於這姑娘,可是你小子惹下的風流債,我插手,不好吧?”

江舟隻想說一個字:**!

其實這事對他來說,也就是惡心惡心他罷了。

倒也不能讓他掉塊肉。

隻是薛妖女此時竟然出現在玉京,不可能是個巧合。

八成還是衝自己來的,也不知道暗地裏憋著什麽壞,倒是要盡快把她找出來。

嫩她!

隻是,江舟此時是萬萬想不到。

就這幾句詞的影響力,可遠遠比他想的要大得多了。

而且傳唱速度極為迅速,範圍也極廣。

畢竟,如今他的名聲不隻是在玉京,在中州,甚至在整個大稷都是如日中天。

登臨一品,劍覆鬼方,名錄梧桐,爵封惟揚。

哪一樁都足以令一個人名震天下,何況在短短月餘之內,這些事都發生在他一人身上?

如今大稷最炙手可熱的名字,就是“江舟”兩個字。

甚至把稷下學宮新出的稷下評上的所有人風頭都壓了過去。

簡而言之,他現在就是大稷的“頂流”。

眾所周之,“頂流”的八卦最容易傳開。

短短幾天時間,他這些“風流韻事”就已經傳得人盡皆知。

甚至於,傳到了某個世人不可知之域。

摘星樓。

明月下,亭榭中。

高聲語斜椅在榻旁。

身前不遠處,有一抹月光如鏡。

鏡中所現,正是玉京之中的江舟。

似乎看到了什麽有趣之事,嘴角微微勾起。

“風流薄幸空遺恨……還真是一刻也不安生。”

想了想,她便來到一旁的案旁,提筆寫下了聽到的那幾句唱詞。

“寫得倒是細致,哼,還不少嘛……噗!”

高聲語筆鋒剛停,就忽然眉頭輕蹙,如月般的皎潔玉白的臉上,湧上一層血色,一口鮮血猛地噴了出來。

人也失去了力氣般,扶著案幾緩緩滑落。

“師父!”

不遠處,剛剛尋了來的須女剛好見到此景,頓時一驚,飛身而來。

那一抹月光因為高聲語的傷勢發作,戛然而止。

趕來的須女卻是在月光散去之前,正好瞥了一眼。

頓時一愣,旋即大驚。

她看到了什麽?

她這些日子就發現了,自己師父常常獨自一人對著這照月之術出神,還時不時地露出自己也很少能看到的笑顏。

她還曾十分好奇,師父到底是在看什麽,竟如此入迷?而且能令她發出如此歡悅的笑顏。

此刻她竟然在這照月之術中,看到了一個人,一個男人。

怎麽可能……

須女很快回過神來,也顧不得去多想,去將高聲語扶起。

“師父!你沒事吧?”

將虛弱的高聲語扶起,伏臥塌上,須女連忙問道:“師父,怎麽會這樣?難不成是之前您與燕狂人一戰中受了傷?”

她不可思議道:“那燕狂人怎麽可能傷得了您?”

高聲語輕輕搖了搖頭:“他自然沒那個本事。”

她也沒有繼續說下去,顯然並不想說出自己受傷的原因。

須女此時卻是發現了一旁案幾上那張紙。

上麵的字跡被高聲語噴出的血模糊了不少,卻還是能看出不少。

須女雙眼圓睜,眼中不可思議之色越加濃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