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舟心中不爽,自然不想乖乖聽話,哪怕這也是他的目的。

“大將軍不怕我將那……元胎留下,再怎麽說,那也是帝胄之血,有此元胎在手,我也仍做大稷的忠臣,卻足以挾子以令天下。”

忍著心中不適,說出這番話,他不知道能不能惡心到燕不冠,反正是未傷敵,先傷己,把自己給惡心到了。

燕不冠卻隻是淡淡看向他:“你若能立下大誓,永世為大稷忠臣,我便全力保那胎兒為我大稷儲君,待陛下退位,奉其為人君,保你為大稷攝政王。”

“……”

江舟看著他那認真的眼神,知道這姓燕的還真不是說笑。

竟然有那麽一瞬間心動的念頭。

不過轉瞬便被他斬滅。

開玩樂……

這事兒看上去挺誘人,卻是個大坑。

他要是貪戀權位,早去抱帝芒大腿了。

再說了,就算他自己能吞得下這口屎,那個女人怕不是真會把他揚了。

燕不冠這句話,卻也不是一句廢話,透露出了一些信息。

其一,就是他的權勢,和已經足以左右到帝芒的決定。

還有與帝芒之間的默契與信任。

連儲君人君都敢一言而決,若無足夠的默契和信任,就算權勢再大,也不敢輕易喧之於口。

畢竟帝芒不是真的昏君,當他死了嗎?

其二,便是帝芒有可能會在某個時候“退位”,而不是賓天。

以燕不冠的身份地位還有實力,絕不可能是無心之失,隻能是有意而為。

可他告訴自己這些幹什麽?

燕不冠見江舟不語,既不失望,也無喜悅。

振了振寬大的衣袖,從地上站了起來。

轉身朝身後的一堆疊得數丈高如小山一般的書堆走去。

邊走邊道:“神元精魄,乃人仙之本,豈可輕易與人?”

“你有此一厄,也是應當。”

“既是你惹出的亂子,自該由你去了結。”

簡而言之,就是你活該。

江舟撇撇嘴,又聽燕不冠一邊在書堆上翻找什麽,一邊說道:“無論你要如何了結,我不會管你。”

“隻有一點,帝胄貴體,不可毀傷。”

他回過頭,雖是眸光平淡如水,卻是如同兩座大山陡然壓下。

竟然令江舟背脊發出哢哢微響,微微彎曲。

“不隻是長樂殿下,秦王亦如此。”

“這是本帥之令。”

“你可明白?”

燕不冠的平淡,反更令江舟心中騰起一股無名之火。

隻是不等他發作,燕不冠已將目光收回,似乎並不在意他聽不聽,遵不遵。

讓江舟欲待發作的那口氣落到了空處,有種憋悶之感。

“我知你自恃依仗,並不懼我。”

燕不冠已從書堆中抽出一本書冊:“你若心中不甘,要找我討回今日屈辱,可隨時來尋,我候著。”

“對了,日後再遇不敵之人,你那降世神通也不要輕易再用了。”

燕不冠微微一頓,又補了一句:“這是忠告。”

說完,便將手中那本冊子扔了過來。

“你已窺先天之道,有些事也該知道了。”

“去吧。”

話音一落,江舟便發現自己站在了書房門口。

一如未進之前。

“天波侯,請進吧。”

“將軍就在書房等候。”

而那燕七,正如方才一般,從房中出來喚他進去,說的話也一模一樣。

就像剛才發生的一切在重演。

不……

不是重演,是時間回到了之前那一刻……

江舟心中已掀起滔天駭浪。

這是什麽手段?

他真是個練武的?

江舟深深地朝書房門口看了一眼,旋即也不管燕七,轉身便走。

“天波侯……”

燕七眉頭微皺,卻聽身後傳來平淡如水的聲音:“讓他去罷。”

……

將軍府前。

江舟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心中仍是波瀾湧洶,難以平定。

人言……不足信啊。

什麽人間之巔,天下第一?

就算是天上仙府,能拉出一個與姓燕的相比的所謂“真仙”,江舟立馬就拋棄一切,找個深山野林鑽進去,再也不問世事。

一輩子都躲著,安安靜靜地苟完剩下的日子就算。

“真仙”他不是沒有見過,當初借著關二爺斬出那一刀,也曾窺得幾分真仙之力。

以他如今的境界再回想,也並非一絲一毫都無法窺出。

這也是應有之理。

要是天上的“仙”都像姓燕的一般厲害,天、人之間也不必爭了。

人族還是老老實實給“仙”奴役算了。

江舟現在甚至有點動搖。

就算是關二爺降臨,真的就能穩勝姓燕的?

他不知道。

畢竟,這兩個人,在他眼中都是如同淵海一般,無法看清。

難怪……

江舟現在總算是明白了。

為什麽人人都想成仙,白……高聲語那女人卻會對他說了那一句話:不要成仙。

江舟極力地將心中那絲驚悸清除。

將手中冊子拿起,看了一眼。

封皮上有三個大字:《通天經》

江舟眉頭微皺,沒有去翻開,而是直接扔進了彌塵幡中。

雖隻是一麵,也沒有看透他的深淺,但江舟也大概知道燕不冠是個什麽樣的人。

那是一個大稷皇權的鐵杆擁護者。

其次,或許還是個“人道”的擁護者。

或許,衛道者這個詞更適合他。

這樣的人,會做什麽他都不奇怪。

今日這一麵,見得有些蹊蹺。

尤其是最後離開的那種不可思議的手段。

就算要向他展示手段,威懾他,如此也未免太小題大作,完全沒有必要。

此時此刻,似乎除了燕不冠和他自己之外,根本沒有人知道,他已經和燕不冠見過麵,還交談過。

倒像是……避“人”耳目一般。

不管燕不冠想做什麽,如今江舟心已不靜。

他不想再有別的事情影響到自己,所以不論這冊子是什麽,他都不打算現在看。

那賤人之事,他不敢拖延太久。

若是出了什麽意外,讓那元胎有成形的機會,他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狠得下心,下得了毒手。

至於長樂那賤人……

燕不冠不讓他殺,他便不殺?

他從來就不是這麽聽話的人。

也不是嚇大的。

“孽障……”

你不該存世,要怪就怪那些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