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仙洞天。

張家莊那一片平湖邊上,張文錦於水榭之中入定。

周身有紅光大放,光中隱有神鳥翩舞。

碧綠的湖水都被照得通紅一片。

“唳——!”

仿佛朱雀鳴唳,火中神鳥繞空十數周,猛地投向張文錦。

隻見其張口一囁,便把這形似朱雀的神鳥吞入腹中。

火光乍斂,張文錦睜開眼來。

霎時一陣神風平地起,吹拂過洞天。

本就清靜的地仙洞天,更添生機神韻,著實是靈晃晃一片福地。

張文錦麵露喜色,口中喃喃:“朱雀燒空,烏兔混融。神光默默,黃屋玄翁。巽風鼓吹,滿鼎霞紅……”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原來他這些時日都在參修江舟“送還”給他的三豐祖師的《玄要篇》,今日始有所得。

發現自己早已數千年未有寸進的道行,竟驟然精進一截。

且前路隱隱可見,不再似以往一般,如若死水一潭。

“轟隆隆……!”

張文錦正欣喜之際,突然一陣地動山搖,將他駭得個心膽俱震。

抬頭一看,頓時神魂欲飛。

一個巨大的人影撐破丹室,見風便漲。

隻是他看去的功夫,便已高達數百丈。

一聲驚呼還未及出口,又已逾千丈,如同擎天之柱、巨嶽神山。

青麵獠牙,朱紅頭發,惡形惡神,令人望之生畏。

不好!

張文錦不知此魔從何而來,竟能令他毫無所覺便出現在自己的洞天之中。

卻想到了對方可能是為江舟而來。

見丹室被毀,頓時怒喝:“何方妖魔!”

張口一吐,唳嘯震空。

一點純陽化為朱雀再次噴出,掠將天都燒出一片紅霞。

“張兄……”

這尊“巨魔”卻忽然發出如雷之聲。

張文錦一驚,頓時張口一囁,將朱雀收回。

下一刻,便見“巨魔”搖晃了幾下,便瞬間縮小。

“江兄?!”

張文錦竟見到了江舟的模樣。

“一時失控,驚動了張兄。”

江舟走了過來,掃過四周的狼藉。

他施展法天象地時,身高千餘丈,踩塌了一大片房屋。

將洞天中的侍者仆從都嚇得到處亂竄。

若非還有神智,極力控製,這洞天怕是都要毀了。

“將張兄這洞天福地糟蹋成如此模樣,實在是……”

“不過是些寒舍陋室,毀便毀了,江兄不必在意,隻是江兄你那是……”

張文錦並不在意,反倒是江舟剛剛展現的手段令他心中驚駭。

“一門神通,喚作法天象地。”

江舟也不隱瞞,將自己所為簡單地講了出來。

他以法天象地勾動地火水風,融煉煉三十六尊有相神魔與斬殺數十萬鬼狄的業障怨煞。

雖是有些曲折之處,但總算是成功了。

不僅化去一身業障,有相神魔亦順利晉入涅盤無相之相。

所謂無相之相,乃離十相。

無色相、聲相、香相、味相、觸相、生住壞相、男相、女相。

簡而言之,就是凡眼不可見。

莫說凡眼,即便是眼前的張文錦,地仙清靜之體也難見其相。

此時三十六尊無相神魔便立於他頭頂虛空,張文錦卻視如未見。

不具慧眼,難見涅槃無相之相。

可以說,僅憑這一點,三十六尊無相神魔,又再次成為他的一張底牌。

即便一品遇上,也未必能對付得了。

“法天象地……”

張文錦不見神魔,此時卻正自驚歎。

“以江兄之能,再修成此等大神通,除了那少數幾人外,於這人間怕是無人足懼矣。”

江舟心中也是歡喜。

鎖劍訣雖強,卻到底限製太大。

法天象地、三十六尊無相神魔,以他如今修行的境界,雖尚未必及得上鎖劍訣的威力,但也是一等一的手段。

正如張文錦所說,除了紅塵三仙、燕不冠之流,在這人間,就算是遇上那些久負盛名的一品至聖,他也不懼了。

可惜金頂老怪跑得快,不然現在他就想去出了當初那口惡氣。

“啊,對了,”

張文錦連聲感歎之後,又忽然說道:“江兄,內子前些日子又回了一趟江都探親,你在我這洞天之中時日頗久,我怕你久未回家,家中擔憂,便讓侍者走了一趟,報個消息,”

“聽江兄家中那位紀管家說,史太守派人來尋過江兄幾回,得知我那侍者帶回江兄消息,更親自趕來,托我轉告江兄,速回江都。”

見江舟神色微變,便又忙寬慰道:“江兄且莫急,我聽侍者傳回消息,便親自往江都走了一趟,想要助上一臂之力,”

“隻是那史太守隻道是江都政事,並非有危急之事。”

江舟聞言,心念微動,便大概猜到是什麽事了。

這史老頭兒,有點小題大作了,嚇他一跳。

當下道:“既如此,那江某也不在此叨擾張兄,這便回江都了,隻是張兄這洞天……”

張文錦知道他有要事,也不挽留,擺手道:“江兄隻管去便是,些許陋舍,我著人重建便是,與江兄為我武當尋回的三豐祖師傳承相較,又何足道?”

江舟這時才注意到,張文錦似與以往有所不同,凝神一看,便知其道行大進。

不由喜道:“恭喜張兄。”

張文錦大笑:“哈哈哈,還要多謝江兄。”

江舟也不拖泥帶水,道了幾句喜,很快便告辭離去。

……

江都。

太守府。

“這是……酆都稻?”

江舟從地仙洞天趕回,直入太守府。

史彌悲見了他,便直接拉著他進了一處密室,內中竟然有火灶之物,還親自給他煮了一碗米飯,端到了麵前。

江舟看著眼前的米飯,飯粒顆顆大如石榴子,晶瑩剔透,宛如玉石,內中隱隱帶著血絲。

散發一陣陣清幽的奇香。

史彌悲撫須一笑:“正是酆都稻。”

“怎會這般快便結了穗?”

江舟一怔,他才離去多久?

這東西長得再快,也不應該這麽快就結穗。

旋即想到什麽,抬頭看向史彌悲霜白兩鬢。

這老頭年紀不小,頭發本也有些花白,但絕沒有眼前如霜一般的程度。

心中頓時有了猜測。

“老大人,你……”

這史老頭十有八九是用了什麽手段,消耗了自己的生機,方才令這稻子成長得這般快。

“史太守,你這又是何苦呢?”

史彌悲神色泰然,隻是撫須笑道:“事關萬民生息,片刻拖延不得,不過是些許損耗罷了,又有何妨?”

他擺了擺手:“我這老軀無甚好說的,侯爺還是說說這酆都稻吧,此稻太過神異,若是現在便直接拿出來,讓百姓享用,怕是禍非福啊。”

江舟聞言,拿起眼前這碗酆都稻米煮出來的飯,扒了一口,細細嚼咽。

感受著一顆顆米粒入腹,生出一縷縷細微卻極為精純的血氣周流。

神色也變得有些凝重。

連對他這等道行的人也有如此明顯的作用,何況是普通人?

這樣的東西給普通百姓……恐怕會成為他們的催命之物。

“你也不必太過擔憂,此事我已有考量。”

史彌悲此時才道:“此物不宜廣布民間,卻可以與人易換,之所以急著找你回來,便是要你定個章程,”

“憑著此物神異,足以令那些人先預付我們大量糧食,也無須等待此物大規模種植成熟之後了。”

江舟聞言,也懶得去想這些,他對史彌悲還算是放心,隻道:“這些事,都由老大人決定吧,何必問我?”

史彌悲正色道:“禮不可廢,還是要你來作決定。”

江舟有些無奈:“行,都依你。”

史彌悲這才點頭,忽然又開口道:

“老夫急尋侯爺回來,除了此事外,其實還有件事,老夫左思右想,還是應當與你說說。”

江舟一怔:“什麽事?”

史彌悲說道:“老夫雖為江都太守多年,當年卻也曾在京中為官,頗有些門生故舊,前些日子,老夫在京中的故舊傳來一些消息……”

他抬頭古怪地看了江舟一眼,緩緩道出了那個差點讓江舟傻掉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