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者毀滅,一者造化,同出一源,卻截然不同,運用之妙,存乎一心。

或許,這本就是同源之法,所以鬼神圖錄才會同時給了他。

說起來,與他的一氣化三清也有幾分聯係。

他的鎖劍訣是自一氣化三清悟出,與法天象地便有異曲同工之妙。

或許……無論是天魔解體,還是法天象地,其實本就都出自一氣化三清。

如果他知道的傳說是真,隻有兩人會使法天象地。

一個猴子,一個三隻眼……

而一氣化三清,便隻有那位了。

無論是猴子還是三隻眼,可都與那位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

這些念頭不過一閃而過,便被江舟斬斷。

以他此時的道行,這些東西多想無益,反受其害。

還是先行煉去周身業障為重。

他的打算,便是要以其中勾動地火水風之力的法門,將三十六尊有相神魔與身上糾纏的業力融煉。

借地火水風之力,令有相神魔吸納業力,涅槃無相。

此法也有凶險。

輕剛三十六尊有相神魔心毀,重則肉身諸竅遭受重創。

一不小心,便等於用了一次天魔解體大法。

這般後果,他也無法估量。

不過江舟也有七八成把握。

若是如此,他仍然不敢去做,那也不必談什麽大道了。

用不著業障纏身,這點怯意很快就會無限放大,輕則阻道,重則噬心奪誌,壞他根基。

這便是傳說中的心魔。

修行之人,道行越高深,心意念頭就越堅固強大。

一品至聖更是如此。

往往對於尋常人來說,毫不起眼的一個微小念頭,在一品至聖這裏,便會被無限放大,且有種種不可思議之力。

正如陽神之念,聚散由心,念動而天地動。

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大抵如此。

心意一定,江舟神念已沉入紫府天闕,大羅天之中。

三十六有相神魔雖是佛門之法,但一氣化三清自太清而出,以太清道人來驅動地火水風之力才最有把握。

念頭一動,端坐大羅天中的太清道人也同時動了起來。

天魔解體,諸竅幾欲崩裂。

法天象地,天地神氣倒灌。

內外齊施,大羅八景開始變幻轉動不休,仿佛一個巨大的煉丹爐鼎。

地氣噴湧,風氣鼓**,水火相濟。

三十六尊有相神魔齊現大羅,盡投入爐鼎之中。

融煉業障怨煞,非一蹴而就。

江舟也不心急,沉心靜氣,定中忘我。

……

在他引地火水風之氣煉魔之時。

玉京神都。

有一處不起眼的官署。

幾個郎官就坐在官署之中,泡著清茶,就著茶點,高談闊論。

談的卻不是什麽正事。

不是說的京中哪家勾欄曲兒好,哪家瓦舍人美。

好不悠閑自在。

此處為冬官府轄下虞部曹署,掌天下山澤草木苑囿之事。

聽起來倒是權力頗大。

但實際上,大山名澤之中,多為妖類所屬,縱是朝廷也少有管涉。

所以這虞部曹署明日裏也就是打理打理帝室與京中諸公權貴的園林苑囿,種種花,除除草。

說白了就是貴人們的園丁。

根本不受重視。

卻也正因如此,倒算是個清閑衙門。

到底是個郎部,署中主官亦有六品,其餘郎官、承務郎也是七、八品的官,非是小吏,也算清貴。

對於不少心無大誌之人來說,倒是個混日子的好所在。

正如此時衙署之中的幾人,在衙署中坐班,倒是比平日休沐在家更清閑,至少不必為家中瑣事煩憂。

隻是其中有一人,卻與其餘人的自得其樂全然不同。

此人豹頭環眼,獅鼻闊口,鐵麵虯鬢。

說好聽的,是相貌奇異,說實話,就是醜陋。

半點文人之相都無。

眉宇間的愁苦之容亦是毫不掩飾。

“鍾馗,你也來這虞部有些時日了,怎的還是如此?”

一人朝他看來,見他麵上愁容,不由搖頭道:“你雖曾高中解元,但京中不比他處,你隨便往這彩衣巷裏扔塊瓦片,都能砸出十個八個解元來,”

“何況你連功名都被黜了,若非你與杜長史有舊,你也進不來此處,豈不知足?”

這地方,聚集著各府官署衙門。

出入此間的各品官員衣色皆不同,多不勝數,百姓皆稱為彩衣巷。

久而久之,人人皆如以此稱。

其他人也是淡淡掃了他一眼,眼角隱有一絲譏誚。

顯然這些人也並未將鍾馗看在眼裏,隻覺這醜鬼終究是天南邊遠之地來的,太過不知天高地厚。

自以為才高,卻不遇明主,一腔大誌不得抒。

這樣的人,他們見得多了。

俱是些眼高手低之輩。

鍾馗聞言,卻是一語不發,自顧伏案署中積壓的文書。

這虞部之中,倒也並非全是打理園林苑囿之事。

亦有不少關係著民生之事,隻是普通百姓民生,如何能與貴人的珍奇花草相提並論?

除了他外,沒有誰會去理會。

眾人也不欲與他多說,便如往常一般,隻當他不存,自高談闊論去。

鍾馗也樂得清靜。

過了一會兒,卻忽然有人叫他。

“對了,鍾馗,我若沒記錯,你是陽州人啊,可識得江都天波侯?”

鍾馗一怔,旋即垂下頭,低聲道:“天波侯何等人物,我豈能識得?。”

“也是。”

那人啞然一笑,顯然也認為自己問了個蠢問題。

“這位天波侯可了不得,你若識得他,還用得著坐在此處?”

“鬼方王廷啊,北雁關百餘萬將士都擋不住,幾乎盡歿其鐵蹄之下,卻讓這位一劍給滅了,嘖嘖,若非這有稷下學宮為證,誰人能信?”

鍾馗聞言一驚:“什麽!”

“怎麽?你不知麽?今歲稷下評已出,這位天波侯名列梧桐,可著實震驚了天下人。”

“嗨,我與你說這些做甚?”

那人搖搖頭,也不再理他。

鍾馗此時心中卻是百味雜陳。

別人不知,他自己豈會不知?

他入京來,便是得那位天波侯舉薦。

當時還以為自己終於是得到了天波侯重視,一身才華得以施展。

可如今看來,分明是天波侯看不上他,才將他打發到這裏來啊。

心中苦澀之際,忽聞署外有人呼喊:

“鍾馗何在?”

一人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

幾個喝茶閑談的郎官見了此人,都紛紛站起。

“喲!駱侍衛,什麽風把您給吹來了?”

“您找鍾馗?”

幾人都奇怪,鍾馗怎的和此人扯上關係了?

他們常為公卿權貴府中打理圓苑,對各府中的人大都熟識。

這位,可是長樂公主殿下的侍衛,非是一般人物。

那位駱侍衛卻是大喇喇地擺擺手,沒有與他們多說:“鍾馗呢?讓他出來。”

“鍾馗!還不快過來!”幾人忙去將鍾馗扯起。

“駱侍衛,他便是鍾馗,您找他是要……?”

駱侍衛卻是直接打斷,朝鍾馗打量了幾眼,見他如此貌醜,眉頭皺了皺,卻也沒多言。

直接說道:“你就是鍾馗?有貴人要見你,跟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