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這個時辰送親,已經是很奇怪。

這些人的反應更是令人難以理解。

哪裏有送親的人將新娘子獨自扔下就跑的?

隻看這些人離開的模樣,倒不像是送親,而像是在逃命。

似乎有什麽極為恐怖的東西存在一般。

這些村民離開後不久,忽然平地刮起一陣怪風。

四周忽然彌漫起了一片蒙蒙霧氣。

本就黑暗的夜色變得更加模糊。

前方,模糊的黑暗之中,隱約出現了兩道光。

一金一銀。

由遠及近,似乎在朝著村口那口孤伶伶的花轎靠近。

隱隱伴隨著一陣詭異的樂聲。

尖銳刺耳,卻聽著十分喜慶。

但也讓人心頭發涼,背脊生寒。

怪異的風吹過,微微掀起花轎的簾子。

露出一身紅色嫁衣的新娘子。

紅蓋頭下,是一張秀麗,卻蒼白的臉。

還帶著驚恐的淚水。

“嗚嗚……”

“依呀依呀……”

詭樂漸進,越來越清晰。

那金銀兩團光,也漸漸顯露出真容。

竟然是一金一銀兩隊人馬。

一隊身穿金衣,連頭臉、四肢,都是金光燦燦,如同黃金所鑄一般。

一隊身穿銀衣,頭臉四肢也一樣是銀燦燦。

金人銀人手執嗩呐、笙鼓、鑼鈸等樂器,一路吹吹打打,抬著一個個紮著大紅綢緞的箱子。

最令人心生驚懼的是這些金人銀人騎著的馬。

那分明是用紙紮的馬。

紙馬邁著古怪僵硬的步伐,金銀兩隊人馬慢慢接近花轎,將花轎圍起。

金銀兩隊人各自分出四人將花轎抬起。

原本吹奏著喜慶詭樂的金人忽然一頓,樂聲突地一變。

變得淒厲、哀怨無比。

轎中新娘已經忍不住發出恐怖的嗚咽聲。

金人銀人恍若不聞。

在一陣陣哀樂中,金銀兩個隊伍分成了兩部分。

一部分抬走了花轎。

另一部分騎著紙馬,緩緩走進了村子裏。

隨著一隊金銀人馬漸漸沒入黑暗霧氣,一隊慢慢走進村子中,詭異的哀樂也漸不可聞。

黑夜重歸寂靜。

那個村子裏,卻忽然暴發出一陣歡呼聲。

村中的空地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堆堆黃金、白銀,金光、銀光,燦爛奪目。

四周村民們一擁而上……

……

玉兔西墜,金烏東升。

肅靖司中,一縷金色初陽穿過江舟房間的窗戶,照落在那具煉形鬼屍身上。

隻見屍身的喉頭忽然一陣鼓動,似乎有東西在其中流竄而過。

皮如老鳩,醜陋蒼白的老婦臉上,一雙緊閉的雙眼突地睜開。

死灰渾濁的瞳孔微微一顫。

江舟神色一喜。

連忙口誦咒法,手掐指訣,朝煉形鬼一指。

便見其整個屍身便直挺挺地從地上站起,僵硬轉過身來,呆滯地看著江舟。

成了!

不過移靈初成,想要操縱這具煉屍,還要能過咒訣方可。

若想令其靈智增長,行動自如,恐怕還要將其置於陰煞之地,以趕屍符養上一段時間。

這趕屍符看似不起眼,但同樣具備道門正宗的特性。

按步就班,後勁綿長。

這煉屍養上一段時間,就能變成鐵屍。

和傳說中的僵屍一般,力大無比,刀槍不入。

再往上,還有銅屍、金屍。

到了金屍,已經可以飛天遁地,不死不滅。

理論上來說,隻要時間足夠,養出金屍,就算是遇上上三品的高人也未必怕了。

一頭金屍完全可以讓他橫著走了。

但江舟並沒有這個想法。

養屍煉屍,費時費力。

養出鐵屍銅屍已經不易。

要養出金屍,花費的時間不知到要何年何月了。

若他沒有盼頭也就算了,苟起來養養屍也是條活路。

但他有鬼神圖錄在,把時間精力花在養屍上,不是本末倒置?

這玩意,還是有得用就行了。

至於以後能成什麽樣,隻看它造化吧。

江舟捏著指訣,口中說道:“告訴我,你殘害的那些孩童在何處?”

煉屍脖子僵硬地轉了轉,慢慢地轉過身,邁出僵硬的步伐。

看似僵硬,速度卻非常快。

三兩步就了門。

江舟連忙掐動咒訣,令其停下。

這裏可是肅靖司,一具陰屍在這裏跑來跑去,不被當入侵邪物滅了才怪。

這東西靈智初生,比幾歲幼兒都不如,隻能以咒訣控製。

至於說話,更不可能。

能讓一具死屍動越來已經不易,想讓它口說人語,暫時還不可能。

如今它隻剩下散逸在肉體的殘魂餘魄,形成一種身體的本能般。

這些記憶必定是零碎之極,能留下什麽很難說。

但其經常來往的地方就像是身體的本能,大概率會記得。

結果也沒有讓他失望。

江舟先去隔壁找了金九,讓他去通稟尤許,煉屍已成,他準備去追蹤那些孩童的下落。

尤許得到稟報,露出了幾分驚訝和遲疑,他沒想到江舟還真有這本事。

最後還是親自點了一隊巡妖衛和執刀人,要跟著江舟一起。

這案子背後很可能牽扯到了一些忌諱之事,他還真怕江舟一個人鬧出什麽亂子來。

等到了將近天黑,一行人才跟著一具煉屍出了肅靖司。

煉屍果然是直奔城外。

有一群巡妖衛和執刀人圍著,倒也不怕招搖過市。

即便有人看出不對,也不過是當做肅靖司在押運妖魔。

雖不是司空見慣,卻也不會嚇到人。

一路出城。

煉屍所行方向竟然還是北渡橋的方向。

似乎是在意料之中。

不過在過了北渡橋後,江舟和尤許都以為它是要往幽門穀的方向去。

卻見它忽然轉向了西邊,與幽門穀正好相反。

“那是……小喜莊?”

受傷未愈的金九也帶著傷跟了過來。

跟著煉屍,走的盡是人煙稀少的小道、山路。

從北渡橋往西走了約三四十裏路,才在遠處看到了一個村莊。

尤許注目看了一眼,說道:“小喜莊?是何所在?”

並不是所有人都像金九一樣對吳郡郡城鄉野之間都了如指掌的。

金九連忙道:“一個很普通的村子,內中村民本多是獵戶,不甚富裕,”

“不過,村中卻有一富戶,在吳郡中也算有些名聲,”

“那富戶原本也隻是一般行商,靠著從村民手中收來的野獸皮毛等物,到郡城之中販售,也算小有資財,”

“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