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門七宗?”

江舟微感詫異。

他雖然來這個世界時間不算長,但架不住肅靖司裏的訊息太多,恰好,他是個愛讀書的人。

這幾個字,他倒是看到過。

不過也僅限於此。

因為,對於道門七宗,就連肅靖司也記錄極少。

此世的道門,也如他印象中的道門一般,講究清淨、無為,向來出世清修。

“仙”字本來就出於道門。

一如錢泰韶曾與他說過的一樣,人山為仙。

入了“名山”方是仙。

這不僅是修行真意,也是道門的風格。

也因此,道門七宗,也很少在世人麵前出現。

並不像佛門一般,常常於人前顯聖,宣傳教法,廣收門徒。

在這個世界,想當和尚或想當道士,都不容易。

但起碼當和尚能找到廟門往哪兒開,可要當道士,你連要拜哪座山都未必能找到。

其實他自己也早與道門七宗打過交道。

龍虎道、純陽宮,便是七宗之二,還是其中魁首,執七宗牛耳。

除此之上,他就真是一點都不了解了。

江舟和林疏疏傳音之時,素霓生說要告辭,卻被那頭戴白玉道冠,懷抱白玉如意的年輕人給拉住了。

“誒!”

“神光兄,你這是做甚?”

“咱們說好來為此地主人滌穢除凶,事情還沒辦,怎就要走了?”

素霓生一向溫和的臉上現出幾分為難之色,見同行眾人都沒有走的意思,不由心中暗歎一聲。

那年輕人此時朝江舟和林疏疏二人看了一眼。

以他的眼力,看得出這二人並非凡俗之流。

“看這位風采氣度,還有一身冰雪劍意藏而不露,若猜得不錯,可是玉劍城執塵劍主當麵?”

林疏疏冷笑一聲:“哼,既認得本公子,還不退到一旁?打擾了本公子用膳,本公子的冰輪劍可認不得你。”

江舟在一旁不由搖搖頭。

這才是這家夥的本性。

“哦?執塵劍主正在用膳?”

那年輕人卻沒有生氣,反而想聽到了什麽令他極為在意的東西一樣,看向幾人麵前的酒席,兩眼頓時一亮。

其實江舟早就注意到了,這些人一進來,除了素霓生和此人外,其他人的目光都在仔細地打量這廳中的人。

尤其是打量他和林疏疏二人。

而這年輕人的目光,卻始終在他們身前這桌菜肴上打轉。

此時分明是明知故問,反有一種“終於說到正題”的興奮。

幾步就走到盛滿菜肴的桌前。

“金絲玉縷,千金碎香餅,玲瓏玉心,修羊寶卷,五生盤……”

隻見他趴在桌前,兩眼放光,竟是如數家珍一般,將桌上每一道菜肴的名目都說了出來。

讓黃柏十分驚訝。

他行商多年,走南闖北,別的不說,這吃食方麵算得上見多識廣。

這桌子菜,都是他精心準備的各地珍饈名菜。

東南西北,上至王公貴宴,下至市井小吃,無所不包。

此人竟全都了如指掌。

“嘶~”

“十遠羹!”

看到最中間的一個金鼎,年輕人倒吸一口氣,江舟分明能看到他嘴角垂下了一條銀絲。

似乎再也克製不住,搶過江舟身前的勺子,就探入了鼎中,舀起一勺如青玉般通透的羹湯送入嘴中。

“啊~”

頓時發出一聲呻吟,滿臉陶醉。

嘴裏還喃喃道:“石耳、石發、石線、海紫菜、鹿角脂菜、天蕈、沙魚、海鰾白、石決明、蝦魁臘,以雞、羊、鶉汁及決明、蝦、蕈浸漬,至湯水澄清無暇,渾融一體……吸溜~”

“好!好東西!”

旋即卻又睜開眼,露出滿臉遺憾:

“嘖,就是有些可惜了,此羹以多汁為良,羹湯如玉方為上品,”

“忌入別物,用料雖多,卻最忌雜類,廚子自作聰明,為求名貴,加入許多珍異之物,反而不倫不類,可惜,可惜……”

似乎他說的不隻是菜肴,而是什麽生平之憾事。

後麵同行諸人,都露出尷尬之色。

見他一撩衣袍,竟幹脆直接坐了下來,一副要大幹一場的模樣,更是捂臉不忍直視。

那年輕人卻將幹脆將那白玉如意扔到桌上,一手拿著勺子,一手又再次伸了過來,想要拿走江舟的筷子。

卻是被江舟伸手架住。

年輕人一愣,江舟笑道:“可一而不可再。”

“這位兄台,你已經將在下的勺子拿走,再將筷子拿走,我吃什麽?”

年輕人訕訕一笑:“兄台,我看你也不動筷子,想來是不喜歡這桌上菜肴,如此珍饈,若是浪費,豈不可惜?”

“你既不吃,便讓我來代你吃了罷。”

說罷,又再次伸過手來。

江舟這次卻是直接朝他手腕屈指一彈。

動作輕微,他也未曾搬運血氣、法力,隻不過是隨手一撫,如撫去惱人飛蟲。

但他一身龍虎大力,哪怕隻是輕輕一彈,等閑之輩,若讓他彈著,定然是全身發麻,動彈不得。

年輕人卻隻是嘿嘿一笑,不閃不避,任由江舟手指彈落。

指尖觸及他的手腕,江舟卻感覺一陣虛無不著力,竟是直接彈了過去。

他的手腕宛如虛幻一般,全然未遇阻礙,便已經伸手至江舟身前的筷子上。

他身後眾人,除了素霓生外,臉上都帶著幾分看好戲的神情。

對此情景見怪不怪,意料之中。

更有幾人,看向江舟的眼中透出幾分譏笑之意,仿佛在笑江舟不自量力。

江舟微微一愣,旋即嘴角帶起一縷微笑。

四肢百骸,筋肉骨髓俱隨之而動。

降龍伏虎神力隨指尖彈落,竟帶起一陣龍吟虎嘯之聲。

“呀!”

年輕人幾乎要抓到江舟身前的筷子,卻是突然發出一聲痛呼,整個人都向一側飛出。

就在要撞到廳中的一根立柱上時,卻是憑空穿了過去,下一刻,竟然直接跌落在之前所坐之地。

“哎喲!”

他抱著手臂,抬頭看向江舟,又驚訝又委屈。

他還未說話,同來之人已有人不悅道:“這位道友,不過是一雙筷子,何必如此量小,下此辣手?”

“嗬,”

卻是林疏疏發出一聲冷笑:“不問自取之時,怎不見你出來說話?”

“如今技不如人,反倒怪人量小手辣?”

那人臉色一滯,旋即麵帶怒色:“我又未曾說你,你又何必強出頭?別人怕你執塵劍主,我可不怕!”

林疏疏嗤笑一聲,看也不看那人,朝素霓生道:“素霓生,你也太不長進了,竟淪落到與這等小人為伍。”

素霓生苦笑一聲。

“你……!”

“不怪不怪!”

那人大怒,年輕人卻攔下他,連聲道:“是我孟浪了,如此佳肴,誰人能舍?”

旋即看向江舟:“倒是我眼拙了,不知道友如何稱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