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骨婦:晚來一霎風兼雨,洗盡炎光,懶對菱花淡淡妝,絳綃縷薄冰肌瑩,雪膩酥香,笑語吳郎。——人死白骨,陰煞冤孽糾集,受月華之精而生之邪祟,能聚生人之精魄、亡人之怨煞,化為血煞之珠,能化冤孽為咒,不死不休。每逢月圓之夜,必以活人血肉精魄為食,方能維持人身形貌。】

江舟坐在地上,看完古卷上的畫麵,神色怔怔。

埋骨之恩,以身相許?

一見鍾情,相見兩歡?

見了鬼了。

他居然在一人一鬼身上看到了愛情。

畫皮鬼的禁忌之戀還曆曆在目,又來一個跨越種族的愛戀。

我是該感歎人世如此多妖,還是妖魔如此多情?

白骨婦生前也是可憐人,和當初的魎鬼、不久前的畫皮鬼一樣,都是生前為人,遭遇不幸。

妖禍,兵災。

看來這個世界的亂並不止是來自妖魔,也許更多的災難,還是來自人啊……

妖魔未必無情,人未必有情。

白骨婦受兵災之厄,死後成鬼,也仍然是有情的,但她的情,隻牽在她的吳郎一人身上。

不得不說,一人一鬼之間的情,很有些動人。

吳友章好魄力啊……

但……那又如何?

成為白骨婦後,也不知吞吃了多少人的血肉,又為她的吳郎害了多少人。

最重要的,是還想要害自己啊。

而且僅僅隻是因為那麽一個荒唐的理由。

人鬼有別,於情於理於私,江舟都不會手軟。

這是立場問題。

至於那吳姓男子,或許他曾經有過一顆善良的心,不然也不會見荒山白骨,便心生憐憫,為其埋骨立碑。

但人間的險惡,橫流的物欲,加上人鬼殊途,白骨婦的陰煞冤孽時時刻刻的侵蝕影響,終究也令他失去了這份純善。

他自己在行商之中做過多少陰私毒辣之事先不提,單單是借著白骨婦的手,就不知鏟除過多少異己,加害過多少無辜。

除了對白骨婦的初心始終不變,他卻再也不是那個會見荒山遺骨而心生憐憫的年輕人了。

殺之不悔,亦無愧。

唉,這才多久?自己的心原來在不知不覺間已經變得這麽狠了啊……

掃了眼地上的頭顱,暗歎一聲,收束心神,繼續看向圖錄。

【誅斬白骨婦一,賞白骨戮魂針一】

【白骨戮魂針:白骨穿心,戮魂索命。——白骨婦玄骨所煉法寶。玄骨上通泥丸,為精氣之根,下通**,為至陰之會,為藏精納氣之處,聚白骨婦一身月華之精、血煞之氣、陰煞邪怨而成。無堅不摧,追魂奪魄。透身穿心,掠人精氣神魂。】

“……”

江舟手裏已經出現一根白骨針,長約兩寸,隻比繡花針稍粗。

竟然是一件法寶,似乎威力還不小。

隻不過……

照圖錄上的信息,玄骨,其實就是連接腰椎與尾椎那塊骶椎骨。

還是白骨婦的……

難不成還是現取現做的?

感覺有點怪怪的啊……

江舟掂了掂,便將白骨針別在胸前內衣領上。

這東西不像太乙五煙羅,他還沒有本事煉化收於體內。

目光回落到鬼神圖錄,有點疑惑。

他之前遇到的妖魔,幾乎都是白骨成妖成魔。

而且都有“聚生人之精魄、亡人之怨煞,化為血煞之珠”這麽一句記載。

是巧合嗎?

江舟看了眼地上的兩具屍體,晃了晃暈沉的腦袋,拄著刀站了起來。

這一會兒功夫,他耗費的心神氣血也恢複得差不多了。

他得趕回去看看金九那邊,以防意外。

這裏的東西,也隻能等遲些讓肅靖司過來擅後。

“多日不見,沒想到你已經有了這般本事。”

江舟剛剛踏出房門,忽然聽到一聲清脆悅耳的嬌笑傳來。

江舟猛地抬起頭。

一個嬌妍的身影映入他的視線。

正坐在院中的一顆老樹的枝杈上,一身碧綠的紗衣短裙,一雙白皙的腿,光著腳丫子,懸空晃悠。

妖女!

薛荔歪著頭,笑意吟吟地看著他:“怎麽?才多久沒見,就不認得我了?”

又輕輕咬了咬嘴唇,一雙大眼水光盈盈,滿是幽怨:“人家可是一直想著你呢。”

“薛荔。”

江舟瞳孔微微閃爍,隻是一瞬便恢複正常。

“呦,連人家的名字都偷偷打聽到了,原來你早就惦記著人家。”

薛荔半咬紅唇,似嗔還羞。

隻是這一瞬的風情,便能令天下九成九的男人都傾倒。

也難怪她能為楚雲樓的花魁,令吳中權貴競相追逐。

江舟心念轉動間,臉上已經露出笑容:“薛姑娘豔名遠播,令多少王孫俊彥都趨之若鶩,魂牽夢繞,身在吳中,怎能不知?”

“想到我竟然與姑娘曾有過‘一朝歡情’,如今又得姑娘當麵傾述相思之意,真令人怦然心動。”

“我是真的沒有想到,姑娘竟然對在下如此癡心,但我卻不曾想念姑娘,有負相思之意,實在有愧。”

“你……!”

薛荔豎起秀眉,氣得呲牙咧嘴。

江舟歎道,滿臉“柔情”:“莫氣了,我既知你深情,往後必不相負,”

“正好,你既來了,今夜就不要走了,與我共度良宵,一敘別情?”

薛荔:“……(╰_╯)#”

她咬牙切齒地盯著江舟,眼中冒出寒光。

江舟卻不怵她,笑意吟吟地與其對視。

這裏是吳郡,他就不信這妖女敢大動幹戈。

她若動手,自己有太乙五煙羅,短時間內也不懼她。

可是驚動了肅靖司,倒黴的一定是妖女。

“嗬嗬……”

薛荔突然怒意盡收,嬌笑一聲。

“果然是伶牙俐齒,難怪能成了大儒的未來弟子。”

“沒想到當初連飯都吃不起,差點餓死在荒原中的小子,竟然已經有了這般本事。”

“不過是短短兩個月罷了,從手無縛雞之力,到如今竟然連那個白骨婦也能斬殺了,那可是將近七品的厲鬼,”

“即便是仙門聖地的那些天之驕子,也不過如此,看來你口中的師父還真是高深莫測。”

江舟笑道:“吾師全知全賢,與天同壽,乾坤雖大,也隻在指掌間,自然不需你多言。”

薛荔眼中微光閃爍,晃悠著光腳丫。

半晌才咬唇道:“你今非昔比,不會便忘了我們往日之情,不將人家放在眼裏了吧?”

“你答應過人家的事,該不會反悔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