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江、懷水兩江交匯之地,即為兩江口。

兩江交匯,呈一個扭曲的x形。

東西兩麵的凹口處,都各立著一座水寨。

雙方的船隻在寬闊幾乎見不到邊際的江麵上各自排開,兩相對峙。

秋風激**,旗幡烈烈。

平日裏波濤洶湧的江麵,此時卻波瀾不興。

似乎都被這江麵上對峙的數以萬計的船隻鎮壓了一般。

西麵的水寨中。

“父王,牛家連環塢已經攻下,虞老鬼的退路……不對,這老鬼現在真的變鬼了,真沒想到,那小子真的做到了,還做得出乎意料!”

“虞國的退路已經斷了,眼下就剩下虞國水師大寨,”

“咱們若是再將其攻下,兩江口就掌控在咱們手裏,如此出路也要斷絕,虞軍進退不得,隻能被咱們活活困死!”

廣陵王看著報信兵卒退出,朝襄王興奮地道。

襄王麵上卻不見多少喜色,見兒子興奮的模樣,搖了搖頭,手捋長須道:“怕是沒這麽簡單。”

廣陵王愣:“父王此言何意?”

襄王沉聲道:“太容易了。”

“啊?”

廣陵王不解其意。

如今的這副局勢,確實是得來十分容易。

但那不是因為江舟出其不意麽?

任誰都想不到,他竟能提前獲知虞國藏納糧草之地。

而且,竟然用紙剪出了幾十萬大軍來。

更是孤身一人,一舉伏殺了虞國公。

這一切看似容易,可換了別人來做,那是比登天還難。

隻能說這個江舟,太邪門了。

不過……

廣陵王訝道:“這不是好事嗎?”

襄王沉聲道:“好壞未定,真正要命的,還沒出來啊……”

“稟殿下!”

就在此時,外間有一參將闖入,單膝跪於帳下:“殿下,外間來了幾位仙家,說是……說是……”

廣陵王急道:“是什麽?快說!”

那參將低頭道:“說是要襄王殿下出去談話。”

“狂妄!”

廣陵王怒道:“什麽仙家?竟敢這般無禮!”

雖說仙門自古地位超然,但這數千年來,在大稷的壓製之下,早不複前古氣象。

別說在襄王這位堂堂親王根前,就算是一郡主官,那也是可以直言喝斥那些世人眼中所謂的“仙人”的。

除非是仙門巨頭,教尊宗主,否則連見襄王一麵的資格都沒有,還敢這般大喇喇地要他父王出去談話?

襄王揮手止住要出去發彪的廣陵王,朝參將問道:“他們可有自報門庭?”

參將道:“回殿下,有!來者頗多,為首的幾個,自稱是五台山毗婆沙宮傳法長老無穢大師,摘星樓須女仙子,淨明道萬壽宮太智真人,”

“還有少陽宗、鐵冠派、金山教等十數位。”

廣陵王聽著他口中所說的名字,眼睛越撐越大。

聽到最後,忍不住吞了幾口口水,回頭看向襄王,口舌幹澀道:“父王……”

這些名字,普通人或許沒什麽概念。

但他卻知道這些人已經是仙門之中頂尖的一撮人。

仙門之中,六聖地高高在上。

再往下,就是這些人所代表的正道大宗。

在整個天下,都能穩居前十之列。

尤其是五台山、淨明道、少陽宗等,是能與雪照山玉劍城、青墟玄微宗、碧蒼仙境七絕宮等分庭抗禮的存在。

三兩個的,他們不會在意,可如今十多個連袂而來。

來勢洶洶,人沒見到就這麽大架子,恐怕來意不善。

何況其中還有一個位列六聖地之一的摘星樓。

摘星樓雖然少履紅塵,不與世爭。

比稷下學宮都要淡泊。

但能位列六聖地之一,已經足見其能。

“須女”二字他也隱有耳聞,那是摘星樓十一宿之一。

摘星十一宿少有名頭傳於俗世,須女算是一個例外。

但有一個傳聞,七絕宮宮主與摘星樓主似有什麽過節,以至於其處處與摘星樓主針鋒相對。

七絕宮座下有十華真君,便是七絕宮主為針對摘星樓的十一宿所出。

甚至聽說連名號、本事都是相近的。

七絕宮十華真君中,曾被江舟捆了的丹華真君,在其中不過是位列下等,倒數兩三位。

而摘星十一宿卻比十華真君早了不知多少年就已存世,雖說數千年中,肯定有更迭換代,可傳承如此久遠,任誰都不會認為會被七絕宮的“山寨”給後來居上。

“這些人找來,會是什麽事……”

廣陵王有些驚疑不定。

襄王神色沉凝,卻不見什麽緊張之色。

擺了擺手道:“什麽事,讓本王去會會便知。”

廣陵王一怔,旋即不忿道:“父王,他們雖然來頭大,可以您的身份,就這麽讓人呼來喝去,未免太過了吧,給他們臉了?”

襄王從座上站起,邊走邊笑道:“區區臉麵,有什麽打緊?”

“他們要臉,本王給他們無妨。”

隨著即將步出營帳,臉上笑意卻慢慢淡了下來:“不過要了臉,若還想要其他,那就怨不得本王了。”

廣陵王一怔,然後差點就想大喊“老頭兒666!”

他可是好久沒見過自家老頭兒霸氣側漏了。

裝慫裝多了,許多人都已經真的把襄王當成了老王八。

……

襄王站在跨江而建的水寨門樓之上。

抬頭看著那群踩虛踏雲的“仙人”。

一看到被裹在其中探頭探腦的白衣公子虞禮,他心下便已明了。

麵上卻不動聲色,抱拳笑道:“諸位仙家大駕光臨,可是有何賜教於本王啊?”

看他和和氣氣的模樣,倒像是個普通富家翁,講究和氣生財,生怕得罪了人。

玄衣羽士袍袖一擺,便排眾而出。

他便是淨明道萬壽宮的太智真人。

淨明道雖為道教,但其宗旨極正,素以“忠孝”為大道之本,所謂“忠孝立本,敬天崇道,濟生度死,方寸淨明”,便是其教詣。

與儒門頗有異曲同工之處。

也是仙門中少有的支持大稷的宗門。

此人會出現在此,倒令襄王有些訝異。

太智真人腳下元炁噴薄,如駕雲而行,落到了與襄王持平之處。

揖了一揖,算是見了禮,便道:“襄王殿下,我等結伴來此,乃是為天下蒼生計,勸殿下……罷兵退軍!”

廣陵王甚至水寨中一眾將士都是麵露蘊怒,怒目而視。

襄王隻是撫須一笑:“哦?”

“罷兵倒是不難……不過,太智真人與諸位高士仙家哪此興師動眾,結伴來此,怕是不僅止於此吧?”

“可是還有他事?不如一並說出來,本王力所能及,必不推辭。”

“江舟可是在你這裏?把他交出來,我立時就走!”

說話的卻不是太智真人。

本來以他表現得最為憤怒,說江舟是“小魔頭”的是他,要拿他問擅起刀兵之罪的也是他。

那是因為他雖修道,脾性卻最為火爆。

如今見襄王這麽“好說話”,他反倒猶豫了。

倒是摘星樓那位須女,居高臨下,冷冷地盯著襄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