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看這漢子一身布衣,相貌平平,看上去就像個不起眼的莊稼漢。

名為呂吉,也是普通尋常。

但他卻是堂堂武聖之尊。

還不是初入三品那種,而是一尊二品武聖。

是虞國公身邊最心腹之人。

在自己貼身守護之下的主子,竟然在自己眼皮底子下被爆了頭。

連自己也是人都沒照麵,就受了重傷。

呂吉焉能不怒?

他此時恨不得將那賊子碎屍萬斷。

哪怕拚著一死!

二品武聖,豈是等閑?

虎死威猶在。

何況他還沒死。

就算重傷之下,武聖之威也是驚天動地。

江舟靠著破魔彈月弩,一擊得中,便即遠揚。

已經深得古之刺客的要道。

但這一切在那個暴怒的武聖麵前,根本沒有意義。

一股鋪天蓋地的壓迫如山嶽從天降,恐怖的血氣令他宛如懷抱烘爐。

還有更可怕的。

飛龍穀外,四個紅衣和尚恰巧趕到。

見到迎麵而來的江舟明顯一怔。

但下一刻瞬間各踞一方,口誦真言,頂生肉髻。

頓時佛光如大日,日輪中現出一尊恐怖的身影。

江舟雖是初見,但這尊身影一現,他便知道是之前在哭葬棺感受到的那個恐怖的存在。

四大法王是得了虞禮的死命令,讓他們一見到江舟的麵就盡全力下殺手,不要給他留一絲餘地。

故而四人才一見人就放大招。

確實是盡了全力,一絲折扣不打。

一輪金日,一輪血日,一前一後,包夾而來。

江舟知道,這兩者,任何一個他都抗不起。

尤其是那四個禿驢召喚出的東西。

他從來沒有感受過這麽恐怖的玩意兒。

他似乎透過佛光中那虛幻的輪廓,看到了隔著無盡虛空之地,有一尊宛若星辰般的偉岸存在。

正緩緩轉動著無數顆頭顱,朝他這邊“看來”。

那是一尊無法描繪的存在。

有三顆頭顱各朝一麵,再往上還有無數顆頭顱,一層一層如寶塔般堆疊而上,一層比一層小。

根本看不到頂端。

但哪怕是看到的最小的一顆頭,給他的感覺似乎也比一顆星辰都要可怕。

這尊存在太過耀眼奪目。

以至於他隻是看了一眼,就雙目刺痛,甚至直入靈魂。

根本看不清其形態麵貌,江舟就瞬間封閉了眼識。

麵對這樣的存在,他二話不說,鬼神圖錄瞬間於身前展開。

“嘶律律~!”

一聲高亢興奮的馬嘶,竟如龍吟虎嘯般震響這方天地。

一前一後,一金一紅兩輪奪目的“大日”,在這聲馬嘶聲中,竟轟然倒飛而出。

金光砰碎,散出漫天熒輝。

四大法王齊齊口吐鮮血,頂上肉髻無火自燃。

同時發出慘叫之聲,從空中墜落。

而那呂吉重重砸入穀峽山道上的虞軍之中,爆起一陣恐怖的罡氣,煙塵激揚數十丈高。

不知道多少虞軍士卒遭了連累,連屍骨都無存。

本就受了重傷,又受了這樣一擊,呂吉竟然還未死。

他從地上爬起,竟然頭也不回,提起殘留血氣,化為血虹遁空而逃。

而在馬嘶之處,煙塵散落,露出一尊身影。

赤麵蠶眉鳳目,綠袍金鎧青巾。

丹鳳眼,麵赤如丹。

身九尺,川渟嶽峙。

三縷美髯飄舞,座下馬赤如龍。

正是關二爺!

關二爺此時高踞馬上,卻未將那四墜一逃的“無名小卒”放在眼中,根本看都未看。

雙眼眯成兩條縫,緊緊地盯著天邊。

似乎那裏將有什麽東西降臨一般。

能讓關二爺都如此如臨大敵,何況其他?

某個介於天地之間,又懸於乾坤之外的玄奇之地。

這裏不見天日,卻有無邊光明,遍照八方。

處處瑰麗奇幻,仙幻奇景,異獸神禽。

有“仙人”抵白雲而臥,拘天風作椅,蹈虛空而舞。

或是談玄,或是論道,或是參禪,或是講佛。

也有彼此相戲,或舉論劍切磋。

十足一派仙家氣象,佛國樂土。

這裏正是天下仙門舉行盛會之地。

此處,本為上古便存的彌輪洞天。

就在這時,洞天中一眾“仙真大德”皆是心神一震,從歡宴盛會之中驚醒。

“怎麽回事!”

“何方神聖!竟有如此威勢?”

“這氣息……難、難不成是天、天……臨塵?!”

驚呼出聲的,都是各教各宗的教尊宗主,天下有數的仙真大德。

這些存在本已立於紅塵之巔,少有能令其動容之事物。

但此時卻一個個麵露驚異,甚至隱隱有著幾分懼意。

“若真是天上真仙……”

“還有一人,竟敢直麵真仙,其勢竟不稍弱……”

令他們驚駭的,還有另一股強大之極的氣息,實乃平生僅見。

“這是無比精純的血氣之力,連我等在彌輪洞天中竟也能驚動,如此強大的血氣,難不成是燕不冠?”

有不少人都如此猜測。

因為此人數百年前便幹過一次此類事,敢再次直麵真仙也不足為奇。

有人強壓對真仙的忌憚,正色道:“若確是真仙臨凡,天下大勢或有異變,我等共商未決,萬不可令局勢脫出掌控,致令前功盡棄。”

“但彌輪洞天開合不易,我等卻是不便出行,諸位門中還有哪位道友,尚在外間,不妨速速傳信,令其前去探查明白,務必謹記四字……”

“順天而行!”

“正該如此!”

諸多教尊宗主,三言兩語,便做下決斷。

當下便有不少人紛紛用師門秘法,聯絡尚在外間的同門。

……

飛龍穀峽道中。

此時天地間似乎陷入了一片死寂。

天上的雲,無處不在的風,似乎都凝固靜止。

峽道中虞國數十萬大軍也盡陷呆滯之中。

眼中盡是一種茫然的恐懼。

因為天上,有一尊偉岸的存在,似乎自世界的盡頭,顯出一絲若隱若現的輪廓。

一隻飽滿豐潤的手,自天邊垂了下來。

僅僅是這隻手,就沒有人能描述。

隻知道,這隻手很大,很大……

飽滿豐潤的巨手自然下垂,五指指地。

手掌朝著那尊同樣無比可怕的存在,緩緩移來。

掌心有一輪印,緩緩轉動。

“滾出此界!”

關二爺高踞赤兔背上,鳳目突然一睜。

手中青龍偃月刀倒拖而起。

陷入死寂的世界,突然間便如有一巨人掄起巨斧,避開了被禁錮的天地。

倒灌的風聲呼嘯如雷。

天地似乎被這一刀劈裂。

青天白日,鬥轉星移,赫然變成了黑夜。

一輪玉盤似的明月高掛。

卻在下一刻,就變成了月牙。

似乎被這一刀在瞬間劈去了一半。

隻餘下一道牙兒。

那隻垂天巨手猛地顫動了一下,掌中佛輪停滯。

一時間風雲齊動,這隻巨手卻緩緩縮了回去。

那顯露出一絲輪廓的偉岸身影,也如同在世界的邊緣緩緩消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