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江舟拖著虛肚鬼王,闖進城隍殿,當眾質問,施公緒都沒有露出半點異樣。

最多隻是表露出不滿罷了。

如今江舟一句話,祂便露出懼意。

足見江舟這一著,確實是打在了祂的要害。

似乎殿上眾鬼神也清楚得很。

但聖祖人皇金敕當前,施公緒不便有所行動。

祂身邊的文判官卻在其座下當差多年,深明其意。

見祂神情,當即朝殿下兩邊眾鬼神使了個眼色。

便有數個青麵獠牙、身穿陰差服飾的惡鬼跳了出來,發出一陣尖銳怪叫,朝江舟撲了過去。

“衝撞城隍殿,當誅!”

江舟手捧金敕,依足了朝禮,三拜九奏。

他雖非朝官,卻也是五品命官,有資格站立金闕之上。

不過那是要奉詔方可。

四品以下官員,想要朝竭人皇,當三拜九叩。

不過他手執聖祖人皇金敕,卻不需要跪。

也不能跪。

文判官也是深知此點,才不讓他全了三拜九奏之禮。

“本公子麵前也敢放肆?當本公子是死的嗎?”

林疏疏冷笑一聲,指尖劍光一閃,數支冰棱如飛劍般射出,分別迎上那幾隻惡鬼。

這幾隻惡鬼看似尋常,竟然頗為難纏,明明頃刻間便被飛劍洞穿,卻隻是化為一團煙霧,轉瞬又恢複原狀。

以林疏疏的道行,五品以下,恐怕當不得他幾劍。

當下竟一時奈何不得區區幾個小鬼。

這也是幽冥陰間的可怕之處。

那些隨處可見的小鬼看似猥瑣不入流,也個個貪婪膽小,可隨意打罵欺辱。

但真若打起來,個個都是詭異之極。

厲害倒未必多厲害,卻十分難纏。

不過林疏疏顯然也並未有多大殺心。

一劍未能將之滅殺,也不曾理會,他的目的隻不過是阻止這些小鬼壞了他看戲的好心情罷了。

片刻的遲滯,江舟已經拜了幾拜。

於此同時。

玉京神都。

肅靖司總衙,一貫樓。

此處一貫樓與別處江舟所見過的都不同。

乃是一座高塔。

滿是鏽跡斑斑,沉重、充滿歲月痕跡。

一道道巨大的鐵鎖纏縛其上,另一端釘入八方大地,將高塔牢牢地固定在大地之上。

四周處處皆是暗藏種種守衛、陷阱,透出森然之氣。

平日裏死寂無聲,幾乎看不到人氣。

此時,忽然有一身穿血甲之人,手捧一把血刀,上麵竟然纏繞著和江舟手執的人皇金敕上的神文如出一轍的字符,從塔中走出。

從暗中招出一個守衛。

沉聲道:“傳訊大將軍,下麵有人請動聖祖人皇金敕,欲朝竭陛下。”

那守衛本是一臉木然。

常年鎮守此處之人,個個都是心硬如鐵,如草木無情。

此時聞言,竟也難免露出一絲異色。

不過一閃而過,便恢複冷硬。

旋即領命接過血刀,化作一道血光,破空而去。

駕血氣騰空,那是四品武道強者的本事。

即便肅靖司在有異法,也至少五品方可。

此處隨意一位守衛,竟也有五品以上的修為。

不多時,血光落入一座威嚴府邸前。

守衛抬起頭,莊嚴的朱漆大門上,卻是“大將軍燕”四個大字。

肅靖司本有三大伏魔大將軍,鎮守玉京,與東、西兩大陪京。

其中又以鎮守玉京那位為主。

不過那位伏魔大將軍,卻已早早殞落。

肅靖司大權,卻未落於另兩位伏魔大將軍手上,而是落到了當朝大將軍,燕不冠手裏。

雖然同呼大將軍,但多出兩個字,與少兩個字,卻是一天一地的差別。

並非是官位上的差距。

純粹是人與人之間的差距。

“大將軍”三個字,普天之下,獨一無二,唯“燕”一人。

過不多時,有一將士捧著守衛遞上的血刀,再次從府中走出。

隻是冷冷說了一句:“大將軍有話。”

那守衛連忙躬身:“卑下恭領!”

將士淡淡道:“大將軍說:知道了,照章辦事。”

守衛眼神微動,低頭接過血刀道:“是。”

這血刀上已經多了一個大將軍的令印。

離去之時,心中暗歎。

哪個膽大包天的家夥?

非但敢請動聖祖金敕,還敢驚動金闕。

也算是他運氣。

若不經大將軍首肯,加蓋令印,休想上達金闕,可能還會被問責。

守衛手持血刀,再次趕往皇城紫宸宮。

在他走後,那將士返回府中,過了片刻,有一個身材矮胖的人鬼鬼祟祟從大將軍府中探出一個腦袋。

一雙圓眼咕嚕嚕直轉。

探得無人,便躡手躡腳地跑了出來。

還沒走出幾步,眼前便無聲無息地多了一個身穿粗布衣衫的漢子,擋在他身前。

“五公子,您要去何處?”

燕小五圓眼一瞪:“田奢!你是不是一定要跟我過不去!”

粗布衣衫的漢子隻是淡淡道:“末將隻是遵照大將軍之令,不讓五公子出府,並非與五公子過不去。”

燕小五又急又氣,憋得圓臉通紅。

怒吼道:“我兄弟請出了聖祖金敕,都鬧到了金闕上了,定是有難!”

“兄弟有難,你說我該不該管!”

粗衣漢子:“確實是有人請出聖祖金敕,奏請陛下,不過五公子又怎知,那是公子兄弟?”

燕小五昂首叉腰,驕傲道:“普天之下,除了那老頭和我兄弟,還有誰人有本事手執金敕?”

粗衣漢子也不置可否,隻是點頭道:“既是兄弟有難,自然是該管的。”

燕小五一喜:“那你還不讓開!”

“兄弟之情雖重,卻重不過公子父命,也重不過末將所受將令。”

粗衣漢子抬手道:“五公子請回吧。”

“你給我記著!”

燕小五氣得跳腳,卻也拿這個油鹽不進的家夥沒辦法,隻好悻悻而回。

再說那守衛將血刀送入紫宸宮後。

帝芒正於含元殿上,高坐簾幕之後,聽群臣奏對。

見得金吾衛手捧血刀進來。

金闕上文武群臣皆麵露異色。

或驚訝,或意外,或新奇。

概因這聖祖金敕,已經多年未現。

前段時間,聽說南州有一個小吏曾請出了金敕。

但也並未放在眾人心上。

概因那請出金敕之人,位卑人微。

便是能請得金敕,又能如何?

於他們而已,並沒有什麽影響,隻當個新鮮事,於茶餘飯後閑話幾句罷了。

不想,今日這金敕竟鬧到了金闕之上。

這是有什麽大事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