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回事!”

虞拱騎在馬上,四處張望。

大雨如幕,層層幢幢。

天地間灰茫茫的一片,尋常人視線難及三尺。

但虞拱不是尋常人。

他掃視了幾眼,便在人群中尋到了一些特殊的人。

街道上的百姓平民都是如無頭蒼蠅一般四處驚竄,滿麵驚惶,不辨方向。

這些人卻顯然都是有著明確的目標,麵色雖驚,卻無懼。

虞拱神情一振,從馬上飛躍而起。

如鷹擊獵物,精準無比,直接從人群之中提起一人,又飛身而回。

“說!你是什麽人?”

那人神色先是一驚,再是一厲,待看清江舟、虞拱等人,才收起厲聲,順眉道:“小的是牛家的下仆!黃河決堤,正要趕回牛家報信!”

虞拱見他一身裝扮確是哪家豪奴,便疾聲問道:“哪裏決堤了?”

豪奴似乎想起了什麽畫麵,麵上也難掩驚色:“大人,是龍口堤!龍口堤決了!”

虞拱神色劇變。

江舟也不例外。

龍口堤!

江都城三江環繞。

黃河、陽江、懷水,行經江都,匯於洞庭大湖。

有數條支流都從江都城中貫穿而過。

這幾條支流,都築有大堤,還有無數引流渠,用以防汛。

其中龍口堤是其中最大的一個。

卻也是最堅固的一個。

若是龍口堤都決了,作為三江之中水勢最為迅猛的黃河河水,都將倒灌入江都城。

同時會引起無數連鎖反應。

陽江、懷水這兩條平時被馴服的水龍,也會抬頭。

三江之水,盡數倒灌洞庭湖。

屆時三千八百裏洞庭湖水,也將漫出江都。

這個後果,比上次硯山神女水淹吳郡更可怕不知道多少倍。

而且這一次水是從江都心腹之地湧出,即便他不計損耗祭出太乙五煙羅,也救不了江都。

可龍口堤怎麽會決潰?

“怎麽可能!”

“哪裏都能決,龍口堤怎可能決堤!”

一旁的虞拱已經代他問了出來。

單手揪著那豪奴提了起來,聲色俱厲地喝問。

不是他不能接受。

而是龍口堤並非一般所在,用以築堤的是天下難尋的奇金奇石。

經由江都城的高人精心鑄煉、加持法咒,堅逾金剛。

即便是入聖者也難以撼動。

除非有一品至聖,或有數十萬大軍集結,以血煞軍陣全力一擊。

若非如此,虞拱剛才也不如此自信,江都成的水利能馴服陽州這三條水龍。

隻是他這嘴八成是開過光的,說什麽什麽不靈。

還是最壞的情況,失控的是黃河這條天下無雙的水龍。

“大人,小的也不知道啊!”

豪奴又急又懼:“大人,您跟小人這兒耗著也不是辦法,小的還要趕回去報信,這當口兒您也不正該去解救百姓麽?”

虞拱神色一變,將豪奴扔下地,額角的疤痕猙獰猙扭動,惡狠狠道:“若讓本官知道你在扯謊,就是牛家也護不了你!走吧”

那豪奴一落地,也不敢多留,一溜煙地就跑了。

看著天地間灰茫茫的一片,聽著遠處傳來的轟隆隆之聲,腳下地麵還在顫抖。

虞拱有些六神無主,不由看向江舟:“江大人,現在怎麽辦?還出城嗎?”

江舟用看白癡地眼神掃了他一眼,不用說話虞拱也知道自己問得傻了。

這種情況,還出什麽城?

難不成要逃嗎?

江舟沉聲道:“平時龍口堤可有人守護?”

其實他知道必定是有的。

否則以龍口堤的規模,若真是決堤了,江都城不消一時三刻,就被淹了。

現在他們腳下的積水雖然在迅速上漲,但此時也不過是剛剛沒過腳麵。

顯然是暫時被堵住了。

虞拱果然說道:“有,平時都是江都水師護衛各處大堤,龍口堤是霸下軍駐守,掌管霸下軍的,就是牛家的人。”

“剛才那小子肯定不是什麽普通下仆,不過既然是牛家人,他說的話應該不假。”

江舟點點頭,麵色稍鬆。

至少還留下了反應時間。

旋即又忽然:“洞庭湖底的刀獄不會出問題吧?”

他想到了吳郡刀獄的遭遇。

若是江都刀獄也被人趁虛而入,那後果就不堪設想了。

虞拱卻是擺手道:“這個江大人不必擔憂,若說別的還有可能,洞庭刀獄最不怕的就是水。”

江舟看著街上已經出現了許多官兵。

那應該是官府派出救災救民的。

城中的百姓平民見到官兵,竟也稍稍安定,不像靠前那麽四處驚惶亂竄。

這種應急應變的速度,還有城中的守備力量,確實不是吳郡可比。

若是這樣下去,龍口堤決,也未必能奈江都何。

不過……

江舟心底卻是一陣猛跳。

那種神而明之的心血**之感又來了。

即便沒有這種感覺,他也料定這次突如其來的水患絕對不簡單。

背後搗鬼的人怎麽可能不將江都城的力量考慮進去?

而且……

天雷擊毀社稷壇、天降豪雨、三江大水、龍口堤決……

這一切都來得太迅猛。

此前無人知曉,連龍口堤都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潰了,這其中若沒有鬼才怪了。

“虞都尉,你剛才說什麽?”

“啊?”虞拱乍然間沒反應過來。

江舟看向他道:“你說有監天司坐鎮,即便三江決堤,也淹不了江都,是什麽意思?”

“哦,對了,我差點忘了!”

虞拱忽然眼一亮:“江都城中可不僅有無數堤壩、水渠,還有控水大陣,這才是城中最重要的防水利器,能導引江河倒流,”

“估計過不了多久,監天司的仙師應該就能把水引回去了,這水斷然是淹不了城的。”

他神色變得輕鬆。

江舟卻是臉色一變,雙腿猛夾馬腹:“去龍口堤!”

“誒?”

“江大人!那不是咱們的地盤,大堤有水師護著呢,你幹什麽去?”

“江大人!”

虞拱叫了幾聲,發現江舟竟已經騎著那匹馬踏著紅雲騰空而起。

“嘶~寶馬啊!”

這馬兒在肅靖司也進出過不少次了,他竟沒瞧出來……

不對!

虞拱猛地反應過來:“江大人!等等我!”

不說他帶著人緊追江舟而雲。

江舟騎著騰霧騰空而起。

身在空中,他看到的情況遠比想象的糟糕。

大水已經從洞庭湖中漫了出來。

洞庭湖邊的幾個坊市已經被水淹沒了一小半。

數以千百計的百姓如同螞蟻一樣在水中四處搶救自家的孩童、財物。

看起來雖然不大好,但情況還算可控。

隻是江舟心跳得越來越厲害。

“轟隆!”

又是一聲巨響。

洞庭湖邊數裏處,兩座山峰之間有一座十餘丈高的宏偉大堤。

中間卻崩塌了一個巨大的口子。

四處都是猙獰蔓延的裂紋。

裂開的口子正被一層血色的光,如同一麵血牆死死地堵著。

洶湧的黃河河水挾帶萬鈞之勢,奔騰而來。

撞在血牆上,掀起數十上百丈的滔天巨浪,恐怖之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