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大夫。”

冷冷的聲音像是一股陰風吹進來。

一聽就是遊家兄弟。

遊家四人,分別名為凶、暴、惡、戾。

說話的是遊戾遊老四。

這四兄弟不但長得像,幾乎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

性子也相差無幾,個個沉默寡言,惜字如金。

麵無表情的遊老四鄰著一個挎著藥箱的半百老者走了進來。

老者目光掃過榻上的弄巧兒,直接就說出了剛才那句話。

“撞邪?”

曲輕羅疑道:“我並未在她身上發現邪氣。”

老者說道:“不是邪氣入體,這小姑娘是被邪祟所驚,走了魄。”

“所謂附氣之神為魂,附形之靈為魄,魄不附,則形不得定,自然就氣虛體弱。”

曲輕羅一聽便明白了,她也不是半點不懂,隻不過一時沒有往這方麵想罷了。

江舟目光微閃:“長者的意思是……弄巧是被邪祟鬼物暗害?”

“那也未必。”

老者擺手道:“老朽是醫者,於醫者而言,邪未必便是鬼物。”

“風、寒、暑、濕、燥、火六**,癘氣、外傷、蟲病,七情之傷,飲食失宜等等,皆為邪。”

老者指了指弄巧道:“可否讓老朽一觀?”

江舟讓了開來:“有勞長者。”

老者來到榻邊,手搭腕脈,又察色觀氣,過了一會兒,便點頭道。

“果然如此。”

“除了邪祟作怪外,七情所傷,也能使精魄不附。”

“這小姑娘,許是遇上了邪祟,也許是遇上了什麽,受了驚嚇,走了魄,以致為風寒所侵,久不見好。”

纖雲急道:“老先生,那能治好嗎?”

老者撫須道:“能治是能治,老朽開幾副藥,養上幾日,便能好轉。”

“不過,隻是治標不治本,驚走的精魄若不尋回,這姑娘日後也必定是體虛氣弱,時日久了,難免疾病纏身,纏綿病榻,元氣大耗,難得久壽。”

“啊!”

纖雲驚叫一聲,急得哭了起來。

江舟麵色微沉。

他沒有想到,本以為是一次普通的生病,卻別有隱情。

好端端的,怎麽就撞了邪?

要是意外倒也罷了。

若是有人從中作梗……

缺德的人不少,但又是誰有這麽大膽子?

這種對他人家人、甚至是對一個丫鬟下手的事,極其下作。

要是人人都這麽幹,豈不亂了套?

何況他剛剛才殺了虞國公子。

給了他這個由頭,就不怕他一怒之下,一通亂殺?

不論如何,這些都是後話。

現在還是給弄巧治病要緊。

江舟想著,皺眉道:“依長者看,要如何才能尋回精魄?”

“這個……”

老者遲疑道:“老朽隻是一介醫者,實在不知這招魂引魄之事,不過老朽聽說,最近江都城裏來了不少仙人弟子,若是這位公子能請來,應該是有法子的。”

江舟聞言,不由看向曲輕羅。

曲輕羅卻搖頭道:“招魂引魄,屬陰法鬼術一脈,仙門之中,有此等法脈的並不多。”

“玄母教長於易卦鬥數,我也不會。”

“倒是龍虎道頗為精通此道,我與龍虎少君李伯陽還算有幾分交情,我去叫他來。”

曲輕羅說著,就要轉身出門。

江舟卻伸手攔住她:“不必了。”

曲輕抬轉過頭,目中露出疑惑。

江舟說道:“我自有法子。”

旋即便朝老者道:“還請長者為我家人開些調養身子的藥。”

老者點頭道:“好,老朽這就寫方子。”

纖雲連忙去取來筆墨紙硯。

老者坐到了一旁去寫方子。

曲輕羅這才問道:“為什麽不讓我去?”

江舟見她一瞬不瞬地盯著自己,大有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架勢。

纖雲見江舟似乎成竹在胸,擔憂的心思淡了些。

在一旁看著,忽然掩口輕笑:“姑娘,公子怕是舍不得姑娘去求人。”

曲輕羅不覺有異,眨了眨眼:“是嗎?”

“胡說什麽?”

江舟瞪了纖雲一眼,朝曲輕羅無奈道:“人情不好欠啊。”

曲輕羅疑惑道:“這有什麽?扶危救難,本就是份所應當。”

“……”

這傻子……

你當誰都是你呢?

江舟搖頭不語。

他又不是真沒辦法。

沒必要去欠人人情。

龍虎道這樣的聖地,人情更不好欠。

何況……

之前虞簡對他出手之事他還沒忘。

當時柳權曾通過九泉號令符給了他警示。

說有人調動陰世中的鬼王,陳兵鬼門,斷絕了江都的陰陽之通。

這筆賬,他還沒算呢。

虞簡雖然被他斬了。

但能做到這種事的人並不多。

虞簡?

不是江舟看不起他,他要有這本事能號令陰世鬼王,恐怕就不僅是斷絕門戶那麽簡單了。

剛才曲輕羅所說的話,也證實了這一點。

連招魂引魄這種事,都少有人能做到。

何況是號令陰世?

之前一點紅曾跟他說過,虞簡曾請一個道人幫的忙。

他之前沒什麽頭緒,經曲輕羅這麽一說,這道人八成就是龍虎道的了。

若真是如此,龍虎道也算和他結了梁子了,他更不可能去求那李伯陽幫忙。

這麽一算,他要找的後賬還真不少……

還有之前虞拱說的那個方唐鏡,曾經在碧雲樓中懟過他,江舟沒理會,可沒想到他倒不依不饒起來。

不是他小氣,有些事情還真沒辦法大度,半步也不能退讓。

他退一步,日後就會有更多的人敢進兩步。

得寸進尺,一點一點的試探逼迫他的底線。

江舟暫時將這些煩人之事放下。

老者已經寫好方子,遞了過來。

江舟接過來掃了一眼,便交給纖雲,讓她去抓藥,又讓紀玄付了診費。

才朝老者道:“多謝長者,敢問長者尊姓大名?”

老者忙道:“不敢,老朽賤姓全,草字不值一提。”

江舟點頭道:“過幾日,恐怕還要勞煩全大夫來看看。”

“好說,好說。”

老者收了診費,背著藥箱,讓紀玄送了出去。

江舟看著他離去後,才朝遊老四道:“老四,你從哪裏請來的大夫?”

“城南,有名。”

遊戾惜字如金。

意思是這位全大夫家住城南,很有名氣,連他都知道。

要不是江舟已經習慣了,還真聽不懂。

“全?有意思……”

江舟低聲念叨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