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舟低頭打量自己:“怎麽?有什麽不對嗎?”

眾人紛紛躲閃,麵露訕訕。

玉劍城那位小師妹倒沒有這麽多雜念,脫口而出道:“書呆,原來你這麽厲害啊。”

秋山奇心下一驚,輕斥道:“小師妹!不得無禮!”

旋即對江舟躬身道:

“徐前輩,晚輩秋山奇,乃玉劍城弟子,這位是晚輩小師妹,花滿月,她不通世事,不知禮數,有冒犯前輩之處,還請前輩見諒。”

在他看來,江舟能凝煉出琉璃淨火、先天純陽真火,必定是上三品的神仙人物。

這般人物,自然不可能如他外表一般,是個年少之人。

駐顏不老雖然不是什麽隨處可見的小術,卻也不少見。

秋山奇說完,拉了花滿月一把,示意她賠罪。

花滿吐了吐舌頭,朝江舟抱拳道:“書……徐、徐前輩,對不起啊!”

她是有樣學樣,但普普通通的一個動作,在她做來卻有些僵硬古怪,透著幾分憨態。

江舟搖頭道:“無妨,我也不是什麽前輩,不用這樣叫我。”

別人卻是不信,隻當他是謙遜。

待玉劍城的一眾弟子都過來見過江舟,道過搭救之恩後。

領頭大哥也帶著幾個兄弟上來,感激拜謝。

畢竟若不是江舟,他們這些人早就被枯榮老僧拿去塞棺材了。

而且,這等人物,對他們來說簡直與神仙無異,他們自然想要結識。

這樣的神仙中人,結交他們是不敢想的。

但在神仙麵前露露臉,混個臉熟,怎麽也能有幾分情分。

江舟也得知了這幾個江湖人的身份。

領頭的大哥名叫衛君飲,那倒黴的絡腮胡名秦雄。

其他幾人也各有名號,看樣子,都是陽州地界綠林中響當當的人物。

眾人都圍在江舟麵前,花滿月忽然小聲說道:“徐、徐前輩……”

江舟聽了半天前輩,從最初的刺耳讓他否認,到現在也習慣了,懶得再糾結。

見她踟躕,便道:“你想求我救你師姐?”

他現在也知道了那些脾性很暴躁的師姐名叫師霧眉,似乎是玉劍城一位傑出人物的親妹妹。

一向被門中眾捧著,才養出了這般脾性。

不過之前被道空的劫炁所傷,雖得枯榮搭救,雙眼卻已無法恢複。

變得沉默寡言,剛才隻是向他小聲賠了罪,便不再言語。

花滿月連連點頭:“前輩,我師姐她是一心除魔,才衝動了些,她其實人很好的,你幫幫她吧。”

“不是我不肯,是我確實無能為力。”

江舟搖搖頭。

恐怕這師霧眉是要永遠失去一雙眼睛了。

道空雖然不大成氣候,但他的劫炁卻不簡單。

剛才煉燒道空之時,流泄出來的劫炁,全數被鬼神圖錄給吸收。

他還是第一次見到,能引得鬼神圖錄主動反應的東西。

道生見江舟似乎有些不耐眾人糾纏,“徐施主,師父決意入滅前,還曾留有話語,讓小僧在其入滅之後,說與施主。”

“哦?”

江舟詫道:“道生大師請說。”

道生朝眾人道:“諸位施主,此番是敝寺有愧於諸位,諸位若是懷恨在心,想要尋仇,道生一並接著,絕不退避。”

“但今日道生還要為家師處置身後之事,可否暫給道生一夜時間?”

秋山奇看了一眼緊閉雙目的師霧眉,歎了口氣道:

“枯榮大師有大慈悲、大勇力,此舉也是為眾生所計,秋某與一眾師弟師妹絕無記恨之意,徐前輩作證,此事,就此作罷。”

衛君飲也看一眼丟了條腿的絡腮胡秦老七。

秦老七粗聲道:“這是七爺我自己找死,丟了一條腿,也怪不得旁人!”

“要不是枯榮大師,我老七丟的就不是這條腿,連命要丟在這裏了。”

“江湖中人,恩怨分明,和尚誑我們到這裏是無意,救我老七這條命卻是有意,隻有恩,沒有仇!”

“好!”

衛君飲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朝道生道:“道生大師,我們兄弟八人異體同心,有恩必報。”

“阿彌陀佛……”

道生垂目合什。

心知他們此時如此幹脆,雖說是本身心胸就不凡,但大多還是因為當著徐施主的麵。

否則斷然不會這般容易就放下。

此時夜深,眾人也不好上路,知他有意要支開自己等人,也不多留,又向江舟告辭一番,便各自回到原本的房中。

道生引江舟回到佛殿。

躍上那佛台,自那尊佛像托於身前的手上拿下了一物。

“徐施主,此物便是師父入滅前所留,要小僧在他入滅後親自交到施主手上。”

江舟接過一看,卻是一顆黃金佛珠,佛珠上刻著一個“卍”字法咒。

隱隱散發出一種沉重如山的氣息。

“這是師父刻下的封禁法咒,裏麵封著當年道空那畜生從白骨地宮中得到的東西。”

道生說道:“師父曾說過,這東西,要交給能誅滅道空的人保管。”

江舟看了幾眼,也沒有看出究竟,便道:“枯榮方丈有沒有說過這是什麽東西?”

道生卻搖頭道:“師父或許知道,但卻沒有告訴我們這幾個弟子。”

“小僧隻知道,那是一些黑灰,像是什麽東西的殘燼。”

灰燼?

江舟正思索著,忽然感覺紫府中的鬼神圖錄竟又有異動。

心中一動,便道:“好,此物我接下了。”

道生也說不上喜憂,隻是合什道:“多謝徐施主。”

江舟搖搖頭,說道:“道生大師此後可有何打算?”

道生抬頭,環顧四周,沉聲道:“花鼓寺隻剩下小僧一人了,小僧苟活在世,便是為了將師父的法統傳下去,令花鼓寺不至於就此斷絕,湮沒於世。”

“今後,小僧會重開花鼓寺。”

“也好,枯榮方丈的佛法精微,若就此斷絕確實可惜。”

江舟點頭道:“那便祝大師一切順利,若有需要,可來江都肅靖司尋我,對了,我不叫徐文卿,我叫江舟。”

道生聽聞他的名字,並沒有什麽異樣,也沒有為他用的假身份而驚訝。

反而察覺他話中已有去意。

便道:“江施主這就要離去?”

“哈哈,都已經了結了,不走等什麽?”

江舟笑了笑,直接轉身離去。

“阿彌陀佛……”

道生看著他的背影,低誦佛號。

……

虛空之中,忽有兩尊人影踏出。

兩人都是一身大紅官袍,朱紗官帽,官帽兩邊垂下紅帛,手中執一玉笏。

“柳府尊,此人究竟是何身份?竟勞你大駕,親至我江都城隍司?”

“即便是仙宗名教門下親傳,也沒有這般麵子吧?”

其中一位,間是江都城隍,主管陽州一州陰司。

他看著江舟騎著騰霧從花鼓寺出來,漸漸隱沒於夜色中,紅臉上現出疑惑之色,朝身旁之人問道。

另一位,便是吳郡城隍柳權。

柳權聞言撫須一笑:“這位嘛……不日便要到你的地界了,你隻管好生照顧便是,隻等時機一到,有你好處,或可得大造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