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千山粗橫是不錯,可也不是完全沒有腦子的人。

否則他能在諸蠻之地縱橫馳騁,打得蠻人哭爹喊娘,為自己掙下好大的功勳?

一看到那四個渾身邪氣,完全不知所謂的漆黑甲兵。

他便明白過來了。

自己是被這小白臉狗崽子給設計坑了!

他居然完全不知道,這狗崽子是什麽時候在他府中藏下了這些東西。

元千山驚怒之餘,心裏也是寒意不斷地往外冒。

這些日子,這種感覺已經是第二次了。

上一次還是不久前,那個叫楚什麽香的該死的小賊,神不知鬼不覺地從自己麵前盜走了那尊白玉仙人。

他大肆派人去搜捕,這麽多天了,卻連人影都還沒摸著。

現在居然又讓人給不知不覺地在自己府中藏了幾個邪門玩意兒。

這他娘的還有天理,還有王法嗎?

“嗬嗬!”

江舟見元千山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沒理會他的咆哮。

冷笑一聲,招手道::“來人!”

“元千山勾結妖魔,多番戕害南、陽兩州百姓,致命百姓家破流離,罪不容恕!”

“把元千山押回肅靖司,待查清之後,移交有司論和!”

江舟此話一出,在場之人都是一驚。

即便以範縝一向喜怒不顯,也不由側目。

元千山像是聽到了什麽不可思議的事一般,蘿卜一樣粗的手指指了指江舟,又指了指自己,瞪大著眼睛。

“你……”

“想鎖老子?”

謝步淵看了眼元千山那群親兵已經紛紛列陣豎兵,眼中凶光畢露。

一副想要拚命的模樣。

不由走到江舟身旁,小聲道:“江舟,見好就收了。”

元千山氣笑了:“狗崽子,你知道老子是誰?”

“老子堂堂四等平蠻大將軍,霸府統兵大將,即便是六府天官想要動老子,那也得先叩金闕,上書陛下,禦旨在手。”

“你區區一個九品肅妖校尉,芝麻綠豆大點的東西,也敢鎖本將軍?”

江舟聞言一笑,又提起金敕鬼頭刀,捧在手上,淡淡道:“聖祖人皇金敕,如朕親臨,皇權特許,先斬後奏……”

“夠了!你他娘的能不能換一句!”

元千山幾近崩潰。

那一個個投射虛空中的金色敕文又如一座座大山一樣,壓得他不敢動彈。

“範太守,您是朝廷封疆大吏,又是名聞天下的大儒名士。”

“不如您來告訴元將軍,江某能不能鎖他?”

“……”

範縝恭敬地向虛空中的金文行了一禮。

才頗有幾分無語地看著這個肅妖校尉。

他是何等人物?眼力自非尋常可及。

之前就見過這個江姓校尉幾次,對他的印象是表麵恭順,實則桀驁內藏,是個不省事的。

便數次有意無意地用身份壓他,以此告誡。

卻沒想到,他竟不省事到這般程度。

不過他的身份修養,也不容他說違心之語。

冷然警告道:“元千山,聖祖人皇金敕,自然可問你之罪,金敕當前,你不可造次。”

“不過……”

他目光轉落到江舟身上:“江校尉,元將軍是當朝重臣,軍中宿將,又有勳爵在身,也斷然不容你輕侮。”

“你若有鐵證,自可拿他問罪。”

“否則,你休怪本官治你一個攀汙朝廷重臣勳貴之罪!”

他掃過那幾個漆黑甲兵:“隻憑這幾個東西,卻還不足以定其罪。”

“太守大人果然公正嚴明,好,既然如此,本官便請一位‘人證’上來。”

江舟說著,忽然撮口吹了個響哨。

眾人隻聽一聲馬嘶,由遠及近,不過是一瞬間。

便看到了一匹除卻鬃尾外,通體赤紅,無一根雜毛的神駿疾奔而來。

眨眼倒到了眼前。

一個十三四歲的小男孩,提著一隻被捆妖鎖緊緊捆縛的……肥耗子?

從馬背上跳了下來。

肥耗子見了在場這麽多人,滿臉驚懼。

尤其是見到場中的元千山,目光不斷躲閃。

元千山見了這肥耗子,神色微變。

雖是一閃而逝,卻已經被江舟看到,便笑道:“元將軍,是不是很眼熟?”

元千山冷哼一聲,撇過臉去:“哼!本將軍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江舟卻也不和他糾纏,轉而對範縝道:“太守大人,下官聽聞,儒門有浩然正氣,堂皇正大,能令奸佞邪祟現形,即便心中齷齪,也無所遁形。”

“不知可否勞太守大人大駕,親自盤問此妖,親耳聽聽,這位元將軍都做了什麽?”

範縝聞言,目光在元千山與肥耗子之間來回掃視。

不置可否,手撫長須道:“元千山,你如何說?”

元千山神色陰晴不定。

聽到範縝的話,心中一沉。

咬牙道:“好!”

“本將軍便隨你到肅靖司走一趟,聽聞肅靖司刀獄威名赫赫,有進無出,本將軍倒想見識見識,這刀獄能關得本將軍多久!”

事實上,元千山做的事,並不秘密,範縝又豈能不知。

不過是大家心照不宣罷了。

沒有放到台麵上來,那便萬事皆無。

可若被當麵捅了出來,尤其還有聖祖人皇金敕在前,那就沒有人還能裝瞎子了。

範縝剛剛那一問,其實是給元千山留了幾分餘地。

否則,讓這鼠妖當麵說出來,那即便是他,也不得不治元千山的罪了。

範縝手撫長須,若有深意地看了江舟幾眼。

明明有金敕在手,卻不早早拿出來。

反帶人圍阻將軍府,逼得元千山大怒發狂,驚動吳郡,引來自己等人,料來還有不少人於暗中窺探。

又在與元千山的對峙中,字字句句,都直指元千山擁兵自重,天高皇地遠……

最後才頒出金敕,一舉從將軍府中搜出邪異,還有這隻鼠妖……

這個江舟……

李東陽啊李東陽,你又勝老夫一疇啊……

範縝心中的歎惜無人知曉。

“來人啊,鎖了。”

江舟笑意不改,已經揮手召來馮臣楚衛等人。

用捆妖鎖將元千山鎖了。

元千山臉色漆黑如墨,雙手微微顫抖。

卻終究還是忍下了。

“太守大人,謝總捕,下官公務在身,不能久留,失禮了。”

江舟朝謝、範兩人抱拳一禮,便帶著一行人浩浩****,押著元千山招搖過市,返回肅靖司。

自此,平蠻將軍府前這一出“鬧劇”,以元千山被鎖入肅靖司關押落下了帷幕。

一幕落,一幕起,真正的風波卻才剛剛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