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爾等先下去。”

許青揮退巡妖衛,才對江舟道:“你可想清楚?”

“如你所說,那些鐵騎必是軍中精銳,如此精銳鐵騎者,在現今吳地之中,隻有三個。”

“其中兩個,都是**寇司所屬的霸府雄軍,除原駐鎮南州一部,還有因謀逆一案,刺史府調來的原駐鎮陽州一部,”

“還有一個……”

許青看向江舟,神色沉凝:“便是諸王侯所屬的護軍。”

江舟接道:“當今第六皇子,楚王封地楚國,便在南州境內。”

“所以,你已有定論?”

許青倒也不奇怪他能知道。

當今的子嗣,並不是什麽秘密。

江舟在諸多雜記書籍中都有看過。

帝芒共有三百九十五個子女。

其中有封地的共九十五人,爵位有高有低,封地有大有小。

受封王國的,隻有五子。

六皇子便是其中之一,受封楚王,封國便在南州境內。

江舟未置可否:“定論尚早,畢竟霸府將軍王懸膽剛剛才因謀逆被捉拿問罪。”

“若說嫌疑,也是王懸膽舊部嫌疑最大。”

許青道:“王懸膽已死,若是他,倒還罷了,可若不是,你想過後果嗎?”

“能有什麽後果?”

江舟不解道:“我肅靖司的職責無非肅妖靖平四字,斬妖除魔,乃是份內之事。”

“若常泗此案,沒有妖魔牽扯,自然就當移交有司審理,若是妖魔作案,舍我肅靖司其誰?”

“人皇金敕在上,即便是楚王,難道還會冒大逆之名阻我司辦差?”

“人皇金敕……”

許青眼中微現恍惚之色。

她莫名一笑:“這幾個字,許多人都已經忘了,就連司中也已經多年未曾提及,你從何處得知這些?”

江舟道:“藏書閣中典藏無數,多有記載,屬下平時閑暇,就好看些書打發時間,看得多了,也就知道得多了。”

“看書?”

許青神色古怪,江舟從未見她露出過太大情緒波動,此時竟然看到她眼中閃過一絲畏懼。

“……”

江舟心中暗道:這位許都尉……八成是個學渣啊……

“咳。”

許青幹咳一聲,似乎想掩飾自己的失態,看著江舟閃過一種似怨似酸的複雜表情。

“我倒是忘了,你還是一位名聞南州的才子呢。”

江舟笑道:“當不得才子之名,書倒是讀了不少。”

他這時才覺得這位都尉大人有點人模樣。

許青又幹咳兩聲,整理表情,肅容道:“人皇金敕是不假,但你既然書讀得不少,應該明白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

“何況那是多少年前的陳年舊事了?連司中都沒見有幾人記得,你以為,外人還有幾個會認?”

江舟淡然道:“別人認不認都可以,但若非想要改朝換代,姓薑的就不能不認,除非那位……想自掘墳墓,自毀根基。”

“天下十三州,八百諸侯,難道個個安分守己?”

“四方戎狄夷蠻,虎視眈眈。”

“大稷根基稍有動搖,天下傾頹也不過瞬息間。”

許青皺眉道:“你好大的膽子,這種話也敢說?”

大稷皇族,便是薑姓。

江舟笑道:“我隻是實話實說,何罪之有?何況都尉大人是自己人,難道還會害我不成?”

許青轉身坐回椅上:“你說再多也沒有用,別人不認就是不認。”

江舟道:“不認,不是金敕不存,隻是我肅靖司早已威嚴不存,熱血不存,無人能拿得起那張金敕。”

許青嘴角一勾,略帶譏笑:“你莫非想告訴本校尉,你能拿得起那張金敕?”

“我自然不行。”

江舟不以為意,笑道:“肅靖司,不是一人之肅靖司,是天下仁人誌士的肅靖司,”

“我拿不起,但肅靖司拿得起。”

“肅靖司……”

許青目光微閃。

她知道江舟所說的幾個肅靖司含義都不一樣。

但是……

那比出現一個強大得足以拿起人皇金敕人,震懾天下,重振當年肅靖之威更難吧?

不得不說,她確實是被江舟的話語說得有些心潮起伏。

這小子煽動人心確實是有一手,殊不見那幾個隨他一起出去的巡妖衛,回來之後都對他言聽計從,視若神明?

說句大逆的話,他若是去幹造反這種事,沒準還真合適。

許青微微搖頭,撇去這些空想妄想。

“大話休說,你若堅持要查,本都尉也沒有理由阻你。”

“可醜話說在前頭,若是出了什麽事,你也別指望本都尉保你,不是本都尉怕事不願,而是不能。”

“本都尉身後有九宮劍宗倚為靠壁,自能保得周全,若要保你,卻力有未逮。”

“你明白嗎?”

許青沒有遮遮掩掩,神色凝重地警告江舟。

江舟道:“這麽說,都尉大人是願與屬下一起查了?”

許青沒有正麵回答:“你若怕了,可以就此退出,此案自有本都尉處理。”

江舟神色莫測地笑道:“都尉大人不必擔憂,屬下也自有依仗。”

依仗?

鬼的依仗。

他又不是真的有個老祖師父。

他的依仗,最多也就是在絕路之時開大,殺出一條血路。

有關二爺保佑,又有太乙五煙羅在,全身而退的自信他還是有的。

大不了這段時間賣點力,多攢點真靈罷了。

所以說,人情這東西欠不得。

不過是吃了那家夥一口飯罷了,現在卻要拿命去拚。

要換了他以前的作風,早就苟到角落裏去了。

“你有分數便好。”

許青也不問他什麽依仗,話鋒一轉道:

“此案如今關鍵,還在那常泗身上,隻是司中無論對付死人還是活人,都有辦法,此人卻是活不活,死不死,令人束手。”

“你今日所言,倒是讓本都尉想起一些東西,好常泗或許與司中另一樁舊案有些牽扯。”

“今日你先回去,本都尉自會讓人去調查那常泗底細。”

“是,屬下告退。”

江舟沒有多言,知她既然出口,必然有打算,便幹脆告辭離去。

剛剛經曆了一場血戰,江舟也沒有打算就此回去休息。

叫來乙三四,詢問道:“我讓你查的懷水牛妖禍害沿江村莊,淹沒數村一案,可有所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