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巡妖衛抬起頭來,江舟感覺到他掃了自己一眼。

巡妖衛已經開口道:“丁字五一,提刑司有要案需你協助,你且去吧,丙字四九,由你補上空缺。”

江舟張了張嘴,下意識地往丙字號那堆執刀人看去,隻看見一雙恐懼又怨恨的眼神。

對此,他隻能默默地表示一下哀思,便快步跟著闖進來的巡妖衛離開了刀獄。

來到肅靖司外,一個緇衣捕快已經等在那裏。

見了他,一張圓臉露出喜意:“江兄弟!”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江舟感覺燕小五看到他時似乎有幾分如釋重負。

“有勞這位兄弟,接下來就讓他跟著我便了。”

燕小五朝那巡妖衛抱拳道。

“應該的。”

看著江舟隨燕小五離去,那巡妖衛眼中出現思索之意,自語道:“這個丁字五一到底什麽來頭?區區一個執刀人,聽說入司前隻不過是一個流民,這怎麽又蒙石校尉親自召見,又有提刑司的紫衣總捕親自出麵調用。”

肅靖司是什麽地方?想要幹涉甚至更改其內部事務,即便是百官之首、當朝太宰也沒這個權力。

不過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人與人之間總有人情往來。

能讓肅靖司給麵子的,吳郡之中,不出五指之數。

其中之一,就是那位紫衣總捕。

……

“江兄弟,你現在一定滿肚子疑問。”

燕小五說是去辦案,卻是將他帶到了這個茶館。

點了壺茶和幾盤零嘴,就一邊嗑一邊嘿嘿地笑著。

江舟有幾分了解他的脾性,也不搭他的話茬,直接道:“可是昨晚斬殺虹蜺惹出了禍端?”

“啪!”

燕小五輕輕一拍桌子:“江兄弟,我就說你是幹捕快的好手!我還什麽都沒說你就猜出來了!”

“怎麽樣?聽我的,來提刑司跟兄弟一起幹,別的不敢說,以兄弟的本事,當個緇衣捕快肯定是沒問題的!”

“肅靖司簡直不知所謂,竟然讓兄弟你這麽個人才,做個勞什子的執刀人!”

“多謝燕捕快了,不過我血煞在身,恐怕沒那麽容易離開肅靖司。”

離開肅靖司,誰幫我殺妖魔?

江舟現在也沒有心思和他扯閑編。

隨口說了個很正當的理由,笑了笑,便略過這事:“還是請燕捕快明示,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唉,也是。”

燕小五也很清楚肅靖司的勾當,歎了一口氣,才瞪著圓眼道:“嘶,你絕對想不到,那隻不過區區入品的小妖,背後有多大的來頭!”

“原來這虹蜺是天地間的奇種,乃是山巔峻嶽之上,不染俗世紅塵的七彩虹霓,得天地陰陽二氣之交而誕生的龍種!”

他想了想道:“這麽說吧,一般這類奇種,若無意外,成就上三品幾乎是必然,不過是時間問題罷了。”

“哦?”

江舟早就從鬼神圖錄中知道虹蜺的根腳,不過麵上還是表現出了驚異之色:“如此神物,怎會與那王金發廝混?”

“這就不得而知了。”

燕小五搖搖頭,繼續用一種驚悚的表情道:“江兄弟你不知道,如果隻是這樣,倒也罷了,你們肅靖司什麽奇種大妖沒有斬過?區區一個不入品的龍種,那也是妖魔,敢犯大稷律法,斬了也是白斬。”

“隻是這虹蜺不是一般出身,大有來頭,是涇河龍王和硯山神女所生。”

“這兩位,可都是上三品的妖王,打個哈欠乾坤都要動**的主兒,即便是到了玉京神都,那也是當今陛下的殿上之賓。”

燕小五朝北拱了拱手,難得露出正色道:“我們殺了這兩位的子嗣,你說是不是禍事?”

江舟腦子不算笨,聽完這話頓時全明白了。

難怪石鋒突然要見他,還問了那麽多奇怪的問題。

他是想要拿一個“凶手”出去做個交代啊。

難怪今天分配給他那樣必死的任務。

想要交代,卻又不想傷了肅靖司的顏麵,最好的辦法,就是讓他這個“凶手”正常死亡。

隻要他死了,肅靖司就能撇清責任。

燕小五看著江舟神色陰晴不定,吐出幾片瓜子皮:“嘿嘿,江兄弟,你不用怕,我燕小五既然叫了你一聲兄弟,就絕對不會讓人動你,”

“何況這虹蜺本來就是我的案子,你就全推我身上,虹蜺就是我燕小五殺的,跟你沒絲毫關係。”

燕小五大手一揮,一幅根本不將這事放在眼裏的模樣。

不用你說,我已經這麽幹了……

江舟心中暗自嘀咕。

看他這麽磊落,反倒讓他有一些心虛慚愧。

“嘿嘿,不瞞你說,兄弟我雖然隻是一個小小的緇衣捕快,不過……”

燕小五嘿嘿一笑,指了指頭頂,附過身來,一臉神秘地道:“兄弟上麵有人。”

江舟已經猜到了。

一個緇衣捕快,雖然是入品武者,卻也是除了役籍外最底層的存在。

憑什麽在闖了“潑天大禍”之後,還能悠哉悠哉地在外麵晃**?

像他自己,按照正常程序,今天他已經被“正常死亡”。

隻是出現了意外,他躲過了這一劫。

如果沒有猜錯,這個“意外”,跟燕小五脫不了關係。

能幹涉肅靖司的內部事務,恐怕燕小五這個“上麵”,對自己來說是上得沒邊了。

“兄弟,這事兒你就不必擔心了,這些日子,你就都跟著我一塊兒辦案,放心……”

燕小五又神秘地指了指頭頂:“都已經安排好了,這件事兒解決之前,我都會負責一些事涉妖魔的案子,讓你過來是合規合矩,絕不會落人口舌。”

江舟深吸一口氣:“我是個膽小惜命之人,既然燕兄這般說了,我也不矯情。”

“大恩不言謝,若燕兄不嫌棄,從今日起,燕兄就是我江舟的兄弟,日後但有所能,必有厚報。”

燕小五不快道:“你什麽意思?合著我白叫你這麽多聲江兄弟,你就一直沒把我燕小五當兄弟?”

“哈哈哈。”

江舟笑了幾聲,露出幾分本性,端起一杯茶:“是我的錯,以茶代酒,算是賠罪,自今而後,你我便如此茶,甘苦與共。”

說罷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