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舟一愣:“什麽好事?”

他回頭看了下門外,確定沒有人才小聲道:“那樁謀反案你應該很清楚吧?如今以王懸膽和韋綬為首的許多官員將領,死的死,拿的拿,你可知道空出多少位子?”

江舟興趣寥寥:“哦,所以呢?這與我何關?”

金九道:“嘖,事關謀反大逆,牽涉其中的人自然不會有好下場,但反過來,在此案中立功的,哪怕是沾上那麽一點點邊,那也同樣要飛黃騰達了。”

“這次能順藤摸瓜掀出那些叛逆,還不都是因為你找到了那個鄔道人?而且要不是你,那邪道早就逃了。”

“若是他逃了,韋綬也不會畏罪自殺,自供許多罪狀出來。”

“還有啊,上次那邪佛案子,是不是也是你找到了小喜莊?”

“這樁樁件件,算起來,論功行賞之時能少得了你?”

“……”

江舟聽完,一點喜色都沒有,反而臉色陰沉。

好想罵人……

“這些話,沒有傳出去吧?”

他現在隻希望這些事隻有肅靖司少數的人知道。

金九莫名其妙道:“你想什麽呢?述功之時,自然要一五一十說清楚。”

草!

江舟暗罵了一聲。

想也知道,那些倒黴的官員雖然未必還有機會蹦躂,可能在官場上混的,誰沒有幾個沾親帶故的?

這些人不恨死他才怪!

“剛才我從百解堂過來,聽到許都尉和尤校尉在商議,似乎有提及你,我看,你高升之日不遠了,到時可別忘了兄弟我。”

金九笑著拍了拍他肩膀,終於轉身離去。

“唉……”

江舟獨自在房中沉沉歎了口氣。

似乎讓金九說對了,等他去點了卯,沒過多久,就有人來叫他,說是都尉傳喚。

江舟隻好放下手邊的事,來到百解堂。

才到門口,他就聽到裏麵傳出許青的聲音:“哼,這姓宋的好色之徒,就這麽死了也太便宜他了……”

姓宋的?是宋廉……死了?

聽許青怒氣衝衝的話語,似乎是這宋廉也牽扯到了謀反案裏。

韋綬在伏罪書中指出曾買通宋廉,在朝上周旋疏通,遮掩南州的種種謀逆之事。

剌史府派人去捉拿時,卻發現其正在與諸多侍妾美婢行荒唐之事。

被剌史府來人一嚇,直接就背過氣去了。

驗了屍說是其禦女過度,傷及元精,本已命不久長,受了驚嚇,把最後一口氣也給嚇沒了。

江舟聽完,說不上幸災樂禍,但也心下一鬆。

他暗中對宋廉下手,始終是一個隱患。

現在好了,一切皆休。

腳步聲放重,來到百解堂門口稟報了一聲。

許青抬頭見是他,點點頭喚他入堂。

江舟見禮道:“不知都尉大人傳召,有何吩咐?”

許青和尤許相視一眼,尤許起身大笑道:“哈哈哈,江巡衛……不,江校尉!”

江舟心中恍然,麵上卻故作驚愣道:“校尉大人何出此言?”

尤許哈哈笑著,許青也難得露出笑容道:

“你在司中屢立功勞,此番更是連立數樁大功,若是不封賞,別人不是要說我肅靖司刻薄,無容人之量?”

“這次喚你過來,便是要告知你,即日起,你便升任肅妖校尉,位列九品,從今以後,便是真正有品級的朝廷命官了。”

真升官了?

雖說早有猜測,但江舟還是有些發怔。

不知不覺,他都在這裏待了幾個月,官也越做越大了……

不管怎麽說,這也是件好事。

到少升任校尉,他能接觸的資源和案子都更多。

以往他想要接到一個九品以上的案子都是幾乎不可能的。

不是沒有九品以上的妖魔犯案,隻是到不了他手上罷了。

尤許見他模樣,笑道:

“怎麽?高興傻了?江校尉,升任校尉雖是好事,但同時也是件凶險之事,你可不要以為這個校尉好當啊。”

許青在堂上看著江舟若有深意地笑了笑:“尤校尉,你還是多擔心你自己吧,以江舟的實力,你恐怕早還遠遠不是他的對手。”

“啊?哈哈……”尤許尷尬地笑了笑。

他想起之前被怪鳥重傷,要不是江舟救他一命,恐怕已經嗚呼了。

江舟連忙道:“日後還要尤校尉多加指教。”

尤許見他這麽給麵子,大笑道:“哈哈哈,我可指教不了你,今日老哥我除了要恭賀你升任校尉,也是要與你道個別的。”

“嗬。”

許青曬笑道:“尤大校尉可是立了大功,要調任玉京了,雖是平調,卻也是要飛黃騰達了。”

江舟一聽便明白了。

玉京神都的官,自然是高人一等的。

這尤許竟然能調進京城?看來他背後也是有靠山的啊。

想來也是,連他都立功升職了,作為直屬領導的尤許,功勞隻會更大。

所謂領導有功,這個道理,自古皆然啊。

尤許大笑道:“這次還是多虧了江兄弟了,話不多說,老哥多謝了,來日兄弟若到京城,老哥我一定好好感謝!”

這幾句話功夫,已經變成了老哥兄弟了。

江舟暗暗吐槽。

“好了,江舟的任命,明日便會下來,你自去準備吧,一應事宜,尤校尉會對你交代。”

許青說完,便站起身來,轉入後堂去了。

兩人清楚她的性子,都不以為意。

尤許這才熱情地拉著江舟,跟他交代一些事項,說得極細心,直說小半個時辰才完。

已經有點被他熱情弄得很不自在的江舟敷衍了幾句,就趕緊走人。

走出百解堂,江舟忽然輕聲一笑,唱了起來:“世事短如春夢,人情薄似秋雲。不須計較苦勞心,萬事原來有命。幸遇三杯酒好,況逢一朵花新。片時歡笑且相親,明日陰晴未定……”

什麽妖魔妖女,什麽陰謀陽謀,什麽王權富貴……

與他何幹?

數月以來,為了這條小命,他耗費了太多心力,也改變了太多。

從今而後,該遵從自己意願而活了,愛誰誰。

念頭一起,江舟隻覺內外通透,哈哈一笑,嘴裏用不知道哪裏學來的荒腔野調,唱著不知道哪裏看來的詞。

“物物般般都放下,熟境自然休。忙裏偷閑鬧處收,不掛一絲頭。動靜不拘無動靜,法界莫能歸境丘。逍遙物外遊,性似水晶球……”

一邊搖頭晃腦地哼唱著,一邊往刀獄石窟那邊走去。

卻沒有發覺杳杳冥冥之中,紫氣氤氳的紫府中,發生了一絲絲莫名的變化。

肅妖校尉,大小也是正式的官兒了,已經有權擁有一個直屬的班底。

校尉校尉,按理是有可以統率一校人馬。

依大稷律,一校人馬為五百之數。

不過肅靖司的校尉卻不同於別處,自然是沒有這麽多人手的。

平時肅妖歸校尉直屬領導的標配人數,是一伍巡妖衛五人,一隊執刀人十人,稱為班校。

在某些特殊的情況下,有上令在手,才能調配更多人。

十五個人已經足夠他用,他得先去挑幾個合用的人手,要不然事事親力親為,還怎麽逍遙?

錄事房。

老錢靠躺在圈椅上,往嘴裏灌了一口酒,兩眼迷離,口中喃喃唱著比江舟還要怪的調子。

“物物般般……都放下~熟境……自然休~”

“動靜不~拘~無動靜~,法界莫能~歸境丘~”

“好小子~才過去幾天,便撥開雲霧見名山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