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嘿……”

“放心,隻要你不從中作梗,過河拆橋,待我屠盡北酆五洞,吃了那五個五顏六色的家夥,那四條狗又算什麽?”

陰惻惻的聲音在仙山之上響起。

令得素霓生、許青等人都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

這聲音說的話更讓人毛骨悚然。

什麽叫屠盡北酆五洞?

那五個五顏六色的家夥指的是誰?你要怎麽吃?

你這是要瘋啊!

在場之人,都是江舟親密之人。

也知道那聲音是誰發出來的。

江舟本身已經夠邪門,可他這尊惡屍更邪。

而且是真的夠惡……

誰都不會懷疑他到底會不會吃人。

“……”

你想得倒美。

江舟自己卻是撇了撇嘴。

不過這惡屍也是個欺軟怕硬的,北酆六洞,他卻隻敢說屠盡五洞。

你怎麽不說連那個消魔大魔王也給吃了?

這狗德性也不知道隨誰。

咦?

有點不對勁……

江舟搖搖頭,暫將心中雜亂念頭撫去。

又將目光投到外間。

金頂尊者這突然爆種,力敵四大天王,不僅是驚煞了此時聚集在幽都之地的魔王陰神惡鬼。

三界諸天,未至此處,卻有能力穿透幽都之暗,將目光投落此間的大威神者也不是沒有。

別說金頂尊者,連四大天王在這等存在眼裏,也不過螻蟻罷了。

但此時,金頂尊者這隻“小螻蟻”,卻也著實令祂們微感詫異。

如此人物,即便在太古之時,亦是不世出之人傑。

想不到那真界人間,如今竟還能出得了此等人物。

但看著以一人之力,力壓四大天王,大展神威的金頂尊者,這些存在,也都與江舟一般,暗暗搖頭歎惜。

祂們比江舟更清楚,這驚豔三界的老僧,隻不過是在以心火作薪,綻放最後的光彩罷了。

十地菩薩,哪裏是那麽容易成就的?

金頂尊者如今是看似威神無限,以其短短幾千年便有這般修持來看,莫說十地菩薩,若當真給他時間,成就十一地等覺,與觀世音、地藏王、大勢至那等大菩薩一較鋒芒也不是沒有半點可能。

隻是可惜,他還是太急了。

或者說,是形勢不由人,他那狂禪還未到爆發的時機,今日強行發飆,便如烈火烹油,其勢爆烈,盈不可久。

那些存在知道,江舟也知道。

金頂尊者與他還有些過節,但江舟也不希望看到人族出了這般人物,卻就這麽殞落在這裏。

但他沒有急著現身。

此地之事,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幽冥大半勢力,都盡匯於此。

連四大天王也到來。

還有他隱約感應到的暗中窺視的視線,也不知凡幾。

恐怕之後還要有異變。

這一次,恐怕有一場大變局……

至少,他不信燕不冠會就此殞落。

燕不冠出現了,帝芒那老皇帝呢?

大戲隻不過是剛開始罷了,現在還不是他現身的時機。

至於惡屍……

卻是另有安排。

他如今九劫大限未破,如此道行,摻和進去,簡直如一葉扁舟使入巨海渦流,隻能隨波浮沉。

他要在變局出現之前,一舉破限。

九劫之限,若是容易打破,便不會難住三界諸天如此眾多的仙神。

不過江舟卻是不打算想太多。

有寶鼎金身在,縱是九劫大限,他也要堂堂皇皇,以力破之!

……

幽都之地。

四天王各據一方,圍困金頂尊者。

“螻蟻之輩,也敢撼天?”

一身綠甲、懷抱寶傘的多聞天王放出銀鼠,趁著銀鼠於虛空之間穿梭來去,襲擾金頂之際,冷笑譏諷。

“今日定叫你魂飛魄散,真靈永絕!”

說著便將懷中寶傘拋起。

傘蓋大張,大如天幕。

有風鈴、寶杵、寶塔、纓絡、經輪乖等諸般佛寶妙物,懸掛傘下,旋轉不休,叮叮當當的清脆碰撞之聲不絕於耳。

那燦如實質的寶光甚至將這幽都之地都照亮了些許。

“倒要叫你瞧瞧,何謂天威不可犯!”

眾“人”都是一凜,紛紛暗自提防。

多聞天王這把寶傘聞名三界,號稱能遮蔽世間、庇護眾生受一切厄害,亦能廣施福德。

所謂“多聞”,便有以福德聞於諸天之意。

是否真的庇護眾生且不說,這寶傘一開,那是當真可以遮蔽一界,斷絕一切內外諸般炁機。

此天王就曾於域外一天之中,以此傘蔽了天地,斷了此界中一切炁機,令得天地淪為死域。

一天眾生,斷絕了生機,輪回不存,於死域之中靜待老死,盡皆如被填埋土中一般,活活憋死。

被其攝取了一天生機、真靈,用來喂養其手中的銀鼠與水晶埵中蓄養的天人。

眾生慘死之死炁怨煞,也被其收取,暗中蓄養諸多天魔惡神。

這便是多聞天王布施的“福德”。

一般人或許不知,但匯聚此地的可不是一般“人”。

怎能不知其中齷齪?

如今寶傘一開,便斷絕了金頂老僧內外炁機流動。

他本就處於強行踏入十地之境,正於諸天之中廣攝諸炁、道韻周流之際。

如今一斷,不僅破境契機中斷,也斷了他一個法力源泉。

這般震動三界的大戰,可不是金頂尊者隻靠著自身法力便足以支撐的。

隻有“借力”,才是他能爆發如此威神的根本。

四天王也是一眼看出了他的弱點。

而多聞天王的寶傘,正是他的克星!

果然,寶傘一開,本來大發神威的金頂尊者,很快便現出頹勢。

頹勢一現,金頂尊者一雙羅天大手,頓時被一道青色流光刺破。

卻是增長天王覷機拋出了其青色寶劍,一劍破了他的至大圓滿之勢。

“嗷——!”

一聲巨吼。

卻是同樣於烈火之中血肉重生的玄龜,因金頂尊者高漲之勢一滯,頓時被廣目天王放出的赤色神龍一口咬在脖子上,玄黃之血迸射。

“哈!”

值此之際,金頂尊者卻是夷然不懼,反而發出一聲大笑。

“龜兒,你負老僧多年,今日便借你之首,再負老僧最後一途罷!”

“嗷——!”

玄龜再次發出一聲震天長嘯。

龜頸猛地一甩,終於將赤龍甩開。

卻是突然返首一口咬下,竟然將自己如蛇般的長頸生生咬斷。

頓時有玄黃之血灑落虛空。

灑落下來,竟將至陰至寒至堅的冥土都燒出一個個巨坑。

無數惡鬼紛紛驚恐躲避,卻也仍有不少難逃厄運。

被血雨澆落,瞬間無火自燃,化為飛灰。

金頂尊者反手一抓,羅天大手各將玄龜龜首與身軀抓在手中。

雙手猛攥,玄龜龜首頓時捏爆,隻餘一團黑色血肉,被其仰首張口一吞,三兩下便嚼入腹中。

另一隻手上,玄龜甲中血肉成漿,在手中一傾,順流而飛,倒灌入金頂口中。

金頂尊者滿口血肉,張狂大笑,恍如巨魔惡鬼,哪有一絲菩薩慈悲?

看得眾多魔王惡鬼都心驚肉跳。

暗道:到底誰才是魔?

同時,卻也猜出金頂此時作為之因。

這老僧先前所行之處,乃是黃泉九曲之一的夙孽河。

內中盡是三界諸天無數生靈的累世孽罪所聚。

那玄龜也不知是何等天地異種,竟能吞食孽罪惡業。

一路逆流而來,也不知吞食了無窮無盡的孽罪,在體內積蓄了無窮孽罪。

難怪他要自此逆流而上,直達幽泉。

這般孽罪惡業,縱然是真佛也難承受。

“一念可成佛,一念可成魔!”

“佛渡眾生,魔……弑諸佛!”

“哈哈哈哈!”

積蓄了無邊孽罪惡業的血肉入口,金頂尊者竟似道行再次暴漲。

狂笑聲中,虛空一抓,竟抓出一杆殘破傘蓋。

竟像是方才被烈焰所焚毀的大白傘蓋,此時卻隻剩下被燒得殘破不堪的傘骨。

被他抓在手中揮舞,如同巨魔手勢大棒,攪動濁世滔滔。

“砰砰砰!”

摧枯拉朽!

真正的摧枯拉朽!

四天王竟是被幾棒子砸得倒飛不知幾萬裏。

一棒之威,真正的驚動三界!

“以福德之名,施害命之厄!”

金頂尊者再次探出手,羅天魔掌憑生無匹吸力,竟將其中一尊天王生生倒拽而回。

“該殺!”

是多聞天王!

“砰!”

傘骨砸落,多聞天王竟瞬間炸成了一團金血。

金色血雨灑落,無數惡鬼驚怔怔,呆如木雞。

“螻蟻!”

“孽障!”

“敢爾!”

被打出數萬裏外,卻也阻不得天王幾息。

持國、增長、廣目三天王一步自虛空跨出,都是雙目圓瞪,怒焰驟盛。

齊齊將手中至寶拋出。

方才那一擊,似已耗盡金頂餘力,那無邊孽罪惡業,也非其能承受。

後果比他自斷根基提前踏入十地之境更嚴重!

斬得多聞,已足以震動三界諸天,再要擋下三位天王這一擊,是斷斷不可能。

“轟!”

果然,金頂尊者被三天王聯手一擊砸落,整個人如破麻袋一般墜落。

生機急速消絕。

在場眾“人”都是尚在多聞被斬的驚震之中。

卻有一“人”暗自大喜。

正是寶日光如來。

金頂尊者一步踏入十地之境,不管成與未成,他的血肉佛果於其而言都是大補!

若能被祂得來吞食,定能窺得等妙二覺,補全祂虛浮的根基,真正成就十三地大圓滿無礙正覺佛果!

千手千臂大日法相瞬間出現在金頂墜落下方,佛首之上現出扭曲的笑容。

千手千臂搖動,便要將生機幾近斷絕的金頂尊者抓入口中。

與此同時。

被一連串駭人之變震得心神搖動的眾“人”,此時並無發覺,那多聞被一棒砸出的一團金色血霧,卻似被無形之力引動一般。

無聲無息地沒入虛空之中。

一隻手掌虛抓,隔空將金色血霧攝入體內。

其餘三天王似有所覺。

此時卻是突然有無量星光綻放,奪目懾神,令彼等亦是微微一恍。

“沒想到你轉世位,仍是這般無恥。”

一個淡然卻威嚴無比的聲音響起。

令得寶日光如來光禿禿的頭皮一炸,陡然發麻。

在場眾多魔王惡鬼亦是不由自主摒住呼吸。

仿佛有尊貴無上的存在要駕臨此間。

“帝芒!?”

寶日光如來驚駭之聲未發之前,祂這大佛法相便已經遁入虛空,竟有狼狽之像。

一條大道竟自那橫亙虛空的無邊幽泉之眼中出現。

頃刻綿延而下。

白玉鋪就,星辰拱繞,河漢列衛,兆億星輝,燦爛炳煥,至尊至貴。

一尊仿佛神靈般的身影自長街之上緩緩踏來。

兩肩之上,如擔日月。

日月輪轉,將之映照得更是威神無限,尊貴無雙。

天街?

槐江山上。

江舟目光微凝。

這分明是他當初進入洞虛世界的那條“天街”。

正如他先前見到四王天那四座神山一般,都與他腳下的槐江山有所呼應。

他也從中自有感應,知道了其來曆根腳。

天門,天街……

都是帝宮所出!

“朕在此,你往何處去?”

天街上,那人聲音威嚴無比,似有天憲垂化,令遁入虛空的寶日光如來不由自主重樣把現出法相。

“日月之神……!?”

“你、你竟然真的煉成了……!”

寶日光如來喃喃低語,佛眸中竟隱有絲絲懼意。

更有濃濃的恨意。

“原來潛入我大梵寺梵境欲海盜取寶月光佛果真便是你!”

“堂堂帝王之尊,竟行此雞鳴狗盜之事!”

來人,果然正是大稷之主,當今真界人皇,帝芒。

槐江山中。

江舟眾人亦是目現驚異。

這是帝芒?

他怎變得如此可怕……?

不談他人之震駭。

籠罩在億兆星輝,日月神光這下的帝芒發出輕笑,聽在江舟耳中,一如既往,雖是在笑,卻難聞喜怒之情。

“寶月光佛果?雞鳴狗盜?”

“這當真是你大梵之物?”

“莫說這太陰之精,便是你賴以輪回曆劫歸位的太陽之精,哪樣不是盜來之物?”

寶日光如來卻不欲多說,或是不敢多說。

祂為寶日之時,便防備了帝芒許多年,恐怕祂便是最了解這位大稷之主究竟有多可怕。

“千日轉輪,複無盡時!”

千手千臂齊動,千日逆轉。

在場之“人”,竟有種周身一切,都在逆轉回流般的感覺。

這是……逆轉時空,倒因為果?!

“嗬嗬,大日禪法?”

天街垂落,帝芒踏足冥土。

“你想重歸劫前全盛之時?”

“朕,天地之主,執日月之明,”

“你縱是真佛,又如何?”

“也好,朕日月光王天獨缺大日之精。”

“寶日,你竊居大寶已久,今日便了結了因果。”

“朕欲斬仙,取汝人頭,了汝因果,成朕功業。”

“狂妄不自量!”

“帝芒!你當你是誰?三界之主嗎!”

“你既欲高舉人天,阻古仙降世,逆天而行!你可敢問天否!”

寶日光如來瘋狂大叫。

千手千臂之上,千日急旋。

竟是揮動千手,揮舞日輪徑直砸了過來!

“斬。”

輕輕一聲,仿佛天憲垂落。

千手千臂,應聲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