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不冠雖然沒有明說,但江舟從通天經中的隻言片語,便已經明悉其意。

這冊通天經,恐怕本身就有玄機暗藏。

能阻斷他人窺覤,甚至是如四天王那種層次的人物亦無法察覺。

否則他不會用這樣的方式與他“暗通款曲”。

不管如何,這也是合則兩利之事。

連動手時機都挑了個他沒法拒絕的。

隻是這老皇帝算計太深,江舟與其雖然沒有什麽仇怨,暫時也並無矛盾,卻也不敢盡信於彼。

不過是想讓他拖住四天王,能讓他們有機會攻打四天王天,也沒有必要特地大張旗鼓來與他通氣。

無論他答不答應,他出塔之日,都必定要和持國那狗東西做過一場。

又何必多此一舉?

若隻是謀算四天王天便罷,若還有其他的算計,那也怪不得他不念情分……。

江舟想到這裏,便按下心中盤算,與高柢等人一起,談起了九孔之法與一般修行之法的優劣來。

……

“你敗了?”

一片連綿的煞雲之下,百萬陰軍緩緩行進。

所過之處,卻是如黑潮漫過,擋在前方的一座鬼城,數十萬惡鬼厲魔,根本無法令其停滯半分,便被煞雲吞噬。

勢如破竹,無可抵擋。

陰兵陣中,一駕古舊銅車轔轔前行。

燕不冠負手而立,雙目低垂,似乎根本沒有將心思放在攻城拔地之中。

耳邊卻是憑空響起一個隱含威嚴、笑意的聲音。

是帝芒。

“敗了。”

燕不冠雙目未睜,淡淡地說了兩個字。

負在身後的雙手,其中一根食指輕輕抖動。

絲絲黑濁之炁繚繞,隱有血紅的微光閃爍,如絲如線,與黑濁之炁糾纏拉扯。

“他竟真能敗你?”

帝芒對於燕不冠這般輕描淡寫地說出一個敗字,並不以為奇,卻不免為這個結果透出一絲驚異之意。

哪怕這個結果他早就有所預料。

燕不冠並不有什麽異樣的神情,仿佛敗的人並不是他一般。

淡然道:“我未盡全力,他亦有手段未出,若生死相搏,他敗,我死。”

“是嗎……竟連兵主之力也無法相抗?”

燕不冠這話說得奇怪。

生死相搏,他能勝,卻會死。

帝芒卻沒有奇怪,雖是問句,卻沒有半點疑問的意思。

“這麽看來,朕這位惟揚侯,確實便是那傳說之中運劫之人了……”

帝芒的聲音頓了頓,沉默半晌又再度響起:“依你看,他可能如朕所願?”

燕不冠沉聲道:“以他如今道行,即便有洞虛神聖相助,也還差些火候。”

如今江舟能召請神聖,借神聖之力在他們這裏,已經不是什麽秘密。

但即便如此,差距也仍舊太大。

天王畢竟是天王,就算隻是天王之中的墊底,那差距也是不能以道理計的。

神聖之力雖強大,錯非親身降臨,隻靠借力,是萬萬不可能將這個差距彌補的。

可如今大劫將臨,哪個神聖敢輕易出手?

還是對四天王那等存在出手?

帝芒輕歎一聲:“可惜那四個守戶之犬,隻有他一人能斬,否則又何用如此?”

“那便再等二百年罷……”

聲音漸漸消逝。

燕不冠立於車上,微微欠身:“恭送陛下。”

“燕不冠!你放開我!”

“有種你把五爺放了!咱們單挑!以多欺寡你算什麽英雄好漢!啊!”

突然,後方兵陣之中傳來一陣**。

緊隨而至的是一連串叫罵聲。

見毫不起作用,繼而又哭爹喊娘起來。

“嗚!爹啊!我娘要是知道你這麽欺負我,她一定不會瞑目的!”

“你殺了我吧!我要去找娘!”

“害死我娘又想害我,你個沒種的!隻會欺負自己婆娘兒子!”

“……”

燕不冠一向沉肅淡漠的臉都不由抽了抽。

深深吸了口氣,卻完全沒有理會的意思。

……

積冤河畔。

三個身影沿著河流緩慢行進。

居中是一個瞽目的老僧,肩上搭著一根粗大的鎖鏈,後麵拖著一副沉重的泥棺。

一步深一步淺,蹣跚地前行。

楚懷璧與薛荔一前一後,小心翼翼地掃視著周圍。

走了許久,薛荔忍不住道:“喂,小郡主,你確定沿著積冤河,能直入九幽黃泉?”

楚懷璧冷冷道:“黃泉九曲,積冤河便是第一曲,你若不信,自可離去,沒有人讓你跟著。”

薛荔眼珠子轉了轉,嬌笑道:“那可不行,我看那小子對你倒是在意得緊,若是眼睜睜坐視你被那些惡鬼捉了去拆骨剝皮,別說那小子會心疼,我都會傷心得緊。”

“別以為我不知你打的什麽主意。”

楚懷璧冷笑道:“沒有我師父,你根本到不了黃泉。”

薛荔嬌笑一聲,卻沒有應聲。

一路上,兩個女人時不時針鋒相對地鬥嘴,難聽的話說了不少,連薛荔也被懟得數次破防,無論是誰卻都沒有動手。

而瞽目老僧雖在拖著泥棺前行,卻仿佛一具走肉行屍,根本無知無覺一般。

……

槐江仙山。

自燕不冠離去,江舟便又恢複到了之前的潛心靜修的狀態。

燕不冠的到來,對他而言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插曲,除了讓他順便檢驗了一下自己的修行成果,並沒有給他造成任何影響。

就這般,他在山中靜修,一窩竟就是兩百年未曾動彈。

期間操練鬼兵、演練周天大陣,時常引得周天星炁降臨。

鬼城之中,倒是越來越多惡鬼厲魔聚居,自願投入江舟麾下,受他敕詔。

不僅是因為周天星炁的**。

這期間,燕不冠果然未曾食言,斷斷續續,接連派人送來八百餘尊鬼王。

加上他帶著百萬陰兵四處爭伐冥土,於短短二百年之間,威懾幽冥。

無數幽冥鬼城被破,眾多陰魂厲鬼“流離失所”,其中不少,都逃到了江舟這座鬼城中。

幽冥之中,諸多勢力自顧不暇,惶惶不安。

這也讓江舟省卻了不少時間。

既消弭了那玄煞鬼王帶來的麻煩,也省了他自己出去尋找“食物”。

如今一般的鬼物,江舟已經看不上。

就算吞吃數以萬計的普通鬼物,也不及一尊鬼王提升大。

二百年間,能讓江舟記掛心頭之事並不多。

除了關注燕不冠的消息,便是一次次地讓喪門神去尋找楚懷璧與薛荔的下落。

初時還隻是因為往日的一點情分,隻是事情卻是越來越古怪。

薛荔和楚懷璧就像是憑空蒸發了一樣,以喪門神的手段,竟然找了整整百年,都沒有找到她們的下落。

到最後,連喪門神也失了蹤影,沒有訊息。

期間江舟也另派其他惡鬼去找過,其中不乏積年老魔。

隻不過,似乎查探這件事,成了一個看不見的黑洞,他派去的所有人,無一例外,都是無聲無息地就沒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