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不冠淡漠的眸子掃來。

江舟不避不讓地迎了上去。

兩人對視,遙遙相望,都一般無二,不見波瀾。

旁人感覺不到一絲一毫的煙火氣,卻平白地隻覺得渾身緊繃,寒毛倒豎。

就像周身有無數鋒銳森寒無比的刀兵貼著肌膚。

“放開我!”

“放開我!”

忽然那城外陰兵陣中,傳出幾聲叫喊,將這令人身心皆寒的氣氛打破了些許,讓人微微鬆了一口氣。

燕不冠車架後的陰兵陣中,起了一陣輕微的混亂。

繼而便見一個微圓的矮胖子推開陰兵,衝了出來。

“燕不冠!有本事跟我單挑!”

“以多欺少,算什麽英雄好漢!”

那矮胖子衝著燕不冠叫囂著,似乎想衝到輕駕上與燕不冠理論。

“撲通!”

隻是才近前,便一個趔趄,迎麵就摔了個狗吃屎。

車前的異獸斜睨,看著腳下的螻蟻,露出不屑之色,噗地打了一聲響鼻。

那矮胖子頓時被一股腥風掀飛。

若不是被幾個陰兵舉起長戈勾了下來,也不知要飛到哪裏去。

燕不冠眉頭微皺:“畜生,你叫我什麽?”

摔在地上的矮胖子還沒爬起來,聽聞這聲音頓時就猛地縮起頭。

鬼城之中,江舟等人和眾鬼魔都是有點無語。

看著方才肆無忌憚地叫囂著的矮胖子,還以為是什麽厲害人物。

站在戰車上那人,高深莫測,顯然不是個好惹的。

誰知道竟是看到了這麽出鬧劇般的景象。

“……”

江舟自然認出了那矮胖子,燕小五。

雖然以他的那點微末道行,出現在幽冥很奇怪,但誰讓他姓燕呢?

冠上了這個姓,似乎怎麽樣都不足為奇了。

此時燕小五似乎也反應過來自己的動作有些丟人,想找回場子,又有點害怕。

便縮著頭,小聲喃喃道:“我是畜生,你是什麽?”

燕不冠:“……”

以燕不冠的殺伐果斷,此時都有些頭疼。

幹脆也不去理他,舉手輕揮。

便有陰兵上前來,押了燕小五又回到陣中,任他掙紮也無人理會。

再次抬頭,那種令人頭皮發麻、背脊發寒的氣息又重新出現。

不過經燕小五那活寶這麽一打岔,江舟心中倒是察覺出了幾分異樣。

卻也仍然沒有示弱的打算。

不管如何,燕不冠打上門來,傷了他的人是事實。

要談什麽,也得打過之後再談。

“燕大將軍,請吧。”

燕不冠一言不發,大袖一揮,便見那駕前異獸踏起四足,騰起血雲血焰,拉著車駕騰空而起。

眨眼便沒入滾滾冥炁,無盡幽暗之中

江舟見狀,便欲隨之而上。

“慢著。”

高柢忽然叫住江舟,將他拉到一旁:“那人……身上有人魔氣息,方才那一拳,亦有些像大荒傳說中的兵主殺道。”

“此人,很有可能是得了兵主傳承。”

兵主?

蚩尤?

江舟心中念頭轉動。

他本也有些懷疑。

這狛狛言語不盡不實,也不知道燕不冠當初在它那裏搶走了什麽。

再加上這兵主之相、兵主戰車,說燕不冠與蚩尤沒有關係,是不可能的。

若燕不冠當真得了蚩尤遺澤,能有這般恐怖的修為倒也是說得通了。

“我知道了。”

江舟點點頭,示意自己會小心。

回頭道:“狛狛,你與我一道。”

狛狛本來一雙黑豆眼不住轉動,也不知在盤算著什麽。

聞言一身肥肉猛地一抖,可憐兮兮地道:“少君,那饕餮乃太古凶獸,小的全盛之時也萬萬不是對手,”

“如今傷子本源,重傷未愈,恐怕那饕餮打個噴嚏就能弄死小的,這要跟去了,豈不是要連累少君?”

江舟冷笑道:“這一年的周天大陣你是白待了?我的那些寶丹都是讓狗啃了?”

“少廢話,滾過來!”

“誒!”

狛狛見狀,知道躲不過去,立馬變了個樣。

顛顛地就滾了過來,在江舟麵前趴下。

江舟也不客氣,直接騎了上去。

狛狛仰頭發出一聲咆哮,氣浪滾滾而出,冥炁滌**。

一吼之下,竟是在幽暗之中,吼出了一條虛無的通道。

足掌騰起,頓時穿空而去。

無論是江舟還是燕不冠,都知道他們之間的戰鬥,定然波及極廣。

燕不冠一言不發,不是要離去,而是早擇了戰場。

由此也可看出,他的目的,其實並不是來攻城。

狛狛雖然看看似蠢萌,但畢竟也是太古異獸,且曾隨蚩尤爭戰,又豈能真的一無是處?

它若認真起來,也是駭人得緊。

隻此時奔行之速,便駭人已極。

仿佛一陣黑白二色的狂風刮過冥土。

片刻之間,便已不知跑出了幾萬裏。

看到了前方陣陣血焰血雲。

燕不冠靜靜地立於戰車之上。

饕餮昂首睥睨,不屑地看著狛狛。

狛狛本對其有種莫名的懼意,此時被這眼神一看,頓時被激怒。

“嗷!”

一聲咆哮,一團血光於口間刹那匯聚,重重地轟了出去。

血光如虹,橫亙冥土之上。

所過之處,幾座冥山都被轟去半截,化為飛灰,幾乎移平。

威勢驚天。

饕餮一張人麵卻是露出不屑。

胸前一張血口猛地張開,竟是直接將那恐怖的血光一口吞了。

隻打了個響嗝,便朝狛狛投來一個鄙夷的眼神。

“嗷吼!”

狛狛大怒,卻還算有理智,回頭看了江舟一眼。

江舟點點頭,它頓時四掌猛蹬,如同一顆黑白的炮彈般轟然射出。

燕不冠伸手握住戰車上一根長矛,輕輕點了點。

饕餮亦是邁開四足,踏著滾滾血雲血焰,拖著戰車迎了上來。

“江舟,便讓我看看,你到底長進了幾分。”

燕不冠淡淡說了一句,也不用那長矛,左臂一甩,一拳便轟了出來。

江舟見狀,同樣也沒有施展什麽神通。

伸出一指,直直點了出去。

這一指倒也沒有什麽名堂,就是一根手指。

他本可以用拳,也可以用掌,可以用身上任何地方。

他現在的身體,每一處都比世間大多數的神兵寶刃,更加堅固、更加鋒銳。

燕不冠那一拳,卻恰恰如同世間所有神兵寶刃一般。

是劍,是刀,是矛,是錘……

仿佛世間所有兵刃,都能在這一拳中看到。

一拳之下。

方圓千裏冥土,似被無數刀兵肆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