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稷仙門此番興師動眾,大舉進入洞虛幽冥。

這些人都是仙門之中匯聚的天驕弟子。

大多數在大稷之中,都是名不見經傳。

但卻是仙門之中真正的核心、柢柱。

是各大仙門在各自的洞天秘境之中,傾盡多年底蘊培養出來的。

別說在大稷,就算是在這洞虛上古世界,雖說不上什麽天驕,但稱一個一時之俊傑,卻是沒有什麽問題。

如果不是進入這上古世界,已經不短時間,經曆了不少挫折打擊,這些人恐怕個個都是眼高於頂。

當年在大稷名震天下的“惟揚侯”,也根本不能入他們眼。

隻當是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罷了。

不過即便是現在,一樣是有不少人,仍對這位被傳得神乎其神,大有奪盡這一個時代風華之勢的惟揚侯,心有不服、甚至是不屑。

難免就有說怪話之人。

此時見他“倒黴”,也少不了有幸災樂禍之輩。

有人卻道:“不過,早聽說他自神都天街進了這上古洞虛,多年未聞消息,原以為早已經死在其中,誰成想竟還活得好好的,道行竟還精進如斯,倒是無愧盛名。”

有心中不服不忿者道:“那又如何,如今大劫將至,虛實之界漸薄,三界諸天,無論過去現在、真實虛幻,都將混淆,古仙將臨,不成仙道,終歸不過螻蟻罷了。”

“你看素霓生,得師門上古傳承,道行激增,幾成陽神,如今還不是淪為這些鬼物手中區區玩物?”

“若非如此,我等又何需背水一投,到這洞虛幽冥之中,搏一線生機?”

他的話像是引起了其他人的共鳴,紛紛憂心感歎道:

“誰能想到,萬載以來,都有一個白骨老佛一直潛藏暗中,暗通洞虛幽冥,禍亂天下,”

“若非此次趨近空劫,諸天日漸破滅,虛實之界有所鬆動,洞虛與與真界頻繁碰撞,洞天之地越來越多,洞虛日漸侵蝕,才令天下人看清了此中陰謀,”

“誰又能知曉,過去竟能‘永存’,洞虛世界,便是上古仙神自封之所,還無時無刻不在影響著現在,簡直匪夷所思。”

“唉,原以為,成仙便可與世同存,沒想到,如今連天地也將遭劫,對我等而言,連仙道都渺茫,如今大劫之中,也不知如何自處。”

有人道:“那也未必,傳聞,那古之傳說中的四天樂土,竟是上劫人間大地碎片,而我大稷所在,傳聞亦是上一劫中的帝天碎片,”

“若有人能將其再次升華,融入玄空,再加上幽冥地府,便能再造三界,重續上劫氣運,與這一劫中封入洞虛的天地氣運疊加,便是渡過末劫之機,這是眾生的一線之機。”

“既然這些上古仙神都能自封以避劫難,亦圖謀我真界,想來並非虛言。”

“不是老話說得好?天塌下來,也有個兒高的頂著,咱們呐,盡力便是,其他的,有夫子在,有三仙在,斷然不會讓我人族薪火斷絕。”

有人接口道:“不僅如此,你們怕是忘了稷帝芒了?”

“這位劫末之人皇,才是真正出人意料之輩。”

“自其繼位以來,屢施昏招,頻現昏君之象,坐視天下大亂,稷土分裂,內禍不斷,誰知竟有如此驚天謀算?”

眾人聽著,都不由露出驚歎之色:“是啊,連之前公孫太宰與鎮北侯韓雄父子一十二人,合百萬征北軍盡數葬送雁門關,天下輿情洶湧,各地諸侯蠢動,大稷分崩離析隻在朝夕,”

“不久前,七絕宮突然發難,與天府、上古仙神勾結,幾乎令大稷半壁江山失陷,各大仙門遭受重創,”

“誰知大將軍燕不冠隻是一拳,便震殺天府上仙、上古仙神,血甲軍出世,橫掃天下,勢如破竹,無人能擋!”

“所謂天命九分,不過是帝芒一手養出的‘蝕天之毒’,天下九分,天命匯聚之時,便是其吞噬天命,反噬天府,高舉日月光王帝天,舉世升華,統攝三界!”

“天地交征,古今渾一,稷土化帝天,以為渡世寶筏!”

“若當真讓帝芒成功了,古今人皇之雄偉,亦可位列其一,不讓那上古大唐專美於前!”

“哪怕古仙降臨,洞虛化實,憑此亙古未有之偉業,這位帝芒亦可成就無上功果,未必不能與之爭鋒。”

“雁門之殤,亦不過是為了今日征戰幽冥而布局,令明神十八獄紮根幽冥,”

“天命盡歸之時,拔明神十八獄起幽冥鬼律,盡奪氣運,執掌輪回,便是舉世超天之日!”

“誰能想到,這位世人口中的‘昏君’,竟是計之如此深遠,謀之如此浩大!”

哪怕眾人早已知曉如此布局,此時再次說來,也仍是震駭不已,心神激湧。

對那位帝芒亦是難以自抑、發自內心地敬畏。

他們所說,也不必在場之鬼神。

隻因大勢至此,這也並非什麽秘密。

他們口中所說的血甲軍,征戰真界,所向無敵。

那雁門之殤中的百餘萬征北軍,亦是在這幽冥之中掃**八方,於九層冥土這中點燃烽煙。

其兵鋒所至,便有神獄紮根冥土,吸食幽冥之源——九幽黃泉,以奪此輪回之所。

此人是否能比擬太古人皇且不提,其氣魄膽量,卻是遠超太古人皇。

竟是妄想將天地人三界都盡納於掌中。

就算不怕撐死,難道便不怕虛實之界破碎之時,被那些大威神者一指頭碾死?

“白骨老魔。”

九天玄母教主的聲音在此時響起:“你與天府勾結,暗中算計多年,致令天下大亂,但你想不到吧?帝芒卻非當年祀帝明樞可比,偷雞不著蝕把米,說的便是你。”

“今日我等來此降魔,便是你授首之時。”

“嗬嗬嗬……”

佛殿中發出一陣沉悶長笑。

這殿中身影,竟然便是江舟一直在尋找的白骨老佛。

“降魔?”

“爾等難道不是為了他而來?”

“爾等道貌岸然之輩,太過虛偽,分明都是為謀奪上劫之秘,卻偏要說得冠冕堂皇,也不知那小子若知其不過是人眼中一塊肥肉,會作何感想?”

“爾等這般慈祥長輩的姿態,又可還能擺得下去?”

九天玄母教主冷笑一聲:“哼,老魔,你口口聲聲上劫之秘,你當真知曉那是什麽秘密?”

“你如此相激,難道不是為了激得我等說出那秘密?”

“怎麽?你為轉輪王做了如此多年的走狗,祂便連這麽一根爛骨頭,也不肯施予你嗎?”

“……”

佛殿之中沉默了許久。

既不見白骨老佛為此言動怒,亦不見其反駁。

半晌才再次響起聲音:“你等不是想要救門下弟子嗎?”

“既入老佛極樂之宴,又攪了老佛寶局,何妨與老佛再賭一局?”

“若是勝了,老佛自可將你等門下弟子原樣奉還,若是敗了……老佛也不要這些螻蟻性命,依然還予你等,但帝芒孺子所謀……”

“你想探聽帝芒所謀之物?”

九天玄母教主直接打斷道:“老魔,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別說你有沒有資格要挾我等,退一萬步說,你覺得帝芒之謀,能讓他人得知?”

“那就沒辦法了。”

白骨老佛依然未見波動:“這小子應該便是帝芒所謀之關鍵吧?他若是死在此處,怕是比你等這些廢物弟子都沒了,更令你等難以承受吧?”

“若是讓那帝芒孺子知曉,他因你等折於幽冥,卻不知會不會對你等動手,重演當年帝血破山伐廟之舉。”

九天玄母教主冷哼道:“你敢!”

一旁的龍虎道尊忽然一擺手中拂塵:“鍾道友,不必多言,救人要緊。”

玄母教主身形微滯,神光扭曲,遮掩了身形,不再說話。

龍虎道尊道:“白骨,我等來去光明,也不瞞你,無論是門下弟子,還是那位江侯爺,都是定要帶走的。”

“你要以寶局作賭,倒也並非不可,隻是無論勝負與否,那位江侯爺都是萬萬不能有半分差錯。”

“你我之因果,本不該於今日了結,若是你執意不肯,那便隻有提前分個生死了。”

“那便讓老佛看看吧,讓那帝芒孺子如此寄予厚望,連你等也為之奔走之人,究竟有何過人之處?”

佛殿中傳出隆隆之聲:“今日,便看他能否生離善法城。”

九天玄母教主怒道:“白骨!你敢!”

佛殿中的聲音已直接忽視了她:“瞿妙音,發下寶帖,都可以下注了。”

“此局勝者,可得五地位業,可延萬載氣數。”

此言一出,在場眾鬼群魔皆是嘩然不已。

瞿妙音環抱琵琶,彈出妙樂。

空中天女舞動,朵朵金花飄落。

這金花便是寶局下注的賭帖。

眾鬼群魔紛紛哄搶,狀若瘋狂。

隻因白骨老佛許下的賭注實在太大。

哪怕是祁利失王,贏得最多的太歲神君,最多也不過是贏得數千載氣數。

這區區一個凡人,竟要就設下萬載氣數如此重注?

更別說還有五地位業!

這是幽冥之中的神位功果。

身有冥地位業者,就相當於名籙仙籍。

不僅道行大漲,更有氣運相隨。

除了十殿陰司與九地樞機,便是出自九地三十六土的位業。

雖說無法與天庭三洞九霄仙品、西方三十七道品相提並論,但五地位業,已屬幽冥中品位業,與一般真仙、羅漢相比,卻也不差多少了。

一眾仙門弟子見得群魔眾鬼瘋狂的模樣,仿佛擇人欲噬。

有時為爭搶一朵金花,或是甚至直接搶下一尊天女,竟然就自相殘殺,打將起來。

有那打輸的,被周圍群鬼一擁而上,撲食啃咬起來。

那些被搶奪的天女亦是如此,被“人”搶到手中,當場便行不堪入目之事,亦少不得有被搶得四分五裂。

像是搶奪什麽絕世佳肴,臉上還帶著歡愉享受之狀。

甚至又歌又舞。

若不看那滿地血肉殘肢骨屑,倒真像是置身一場極樂夜宴。

那些天女似乎是聽瞿妙音所命,但見得那些天女如此慘狀,她卻仍是一臉歡愉笑意。

眾人卻都已看得心中發寒,都不由自主後退幾步,彼此緊靠一起,似乎隻有如此,才能汲取到一絲溫度。

“邪魔外道!”

有那不開眼的,許是被這“極樂之境”迷了心竅,竟然看九天玄母教主高遠絕俗,神聖華美,竟要如那些天女一般對待,朝她撲來。

卻隻聽一聲冰寒如九幽之獄的聲音,仙光扭曲,無數惡鬼魔怪都瞬間碎屍萬段,血肉如雨紛落。

周遭數裏之地,瞬間空出一片。

無數惡鬼魔怪被殘殺,那白骨老佛、瞿妙音以及隱於各處殿宇樓閣的鬼神,都隻是無動於衷地坐視。

玄母教主隻是將身周“清掃”一空,便停下手來。

白骨老魔她不懼,但卻不想太過激怒那些隱於暗處的鬼神。

事已至此,他們三仙想要阻止江舟成為千運萬劫寶局之籌,也是力有未逮。

隻能靜觀其變。

周遭清空,眾仙門弟子亦是心神稍安,也都再次將目光投落七彩蓮池。

這一看,卻是一驚。

原來隻是方才那幾句對話的功夫,原本激鬥之中,且江舟苦苦支撐的局勢,竟然已經發生了極大轉變。

隻因那其中一個與江舟對戰的惡鬼,血盆鬼王,正被江舟一劍梟首。

眾人都能看得出,他手中那柄劍非同尋常。

縱然是血盆鬼王這等存在,被寶劍梟首,也是傾刻間被那神火燒得魂飛魄散。

更令人驚悚的是,本已苦戰至此,隱有力竭之狀的江舟,伸出手掌,便將血盆鬼王分離的首腦都盡數“吸食”一空。

連一絲氣息都未留下。

反觀江舟,卻瞬間再次變得龍精虎猛,且道行竟有暴漲之勢。

周身竅穴竟有五色之炁噴薄而出,如雲煙繚繞,衝聚於頂,宛如五色雲煙。

隱隱間,竟還有凝聚成某種形狀之勢。

無論人鬼都是一驚。

“五氣朝元!”

“他要煉就陽神!”

“不止是五氣朝元,已有凝聚三花之勢,他快成仙了!?”

“怎麽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