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離火靈穀不足百裏之地,有一座金粟山。

後丘村便在此山之下不遠。

後丘村外不遠,有一條大江。

大江旁有一座大石丘。

此時此處,卻是一副冰火兩重天的奇景。

十數裏江流盡皆冰封,大浪波濤凝固成冰,保持著翻湧之時的形態,顯然是在瞬息間被凝固

以這截江流為中心,數十裏之內如同置於寒冬臘月。

草木泥石,盡數覆蓋著厚厚的冰霜。

偏偏這冰霜卻到那座大石丘而止。

石丘一側的江流,是冰封的天地。

另一側,卻是一年之中最炎熱的時節都比不上。

草木枯黃,地麵龜裂。

炙烤得虛空陣陣扭曲模糊,似乎連視線都受到了阻擋。

而這一切的根源,正是分別在大江一朵浪頭,與大石丘上端坐的兩個和尚。

離著上大丘有一段距離,聚集了一群衣著各異之人,僧道俗流,不一而足。

望之皆不似一般村中俗夫俗婦。

這些人熙熙攘攘,時不是議論指點。

指點議論的焦點卻並非是那兩個僧人。

而是在那寒熱交界之間的江岸上,有一把長劍斜斜插在地上。

“黃老太公的善名遠播,聽說因此事,連新豐縣令聞聽,亦上書朝廷,朝廷亦知曉了黃老太公善名,前些時日,唐王陛下將身邊禦醫派來了過來,可惜卻隻得個命不久矣的決斷。”

“這個老太公也有些太過頑固,朝廷不僅派了禦醫過來,還請玉府通化真人前來為其子續命,卻被他給罵走了,不得已,便留下一句話,說解鈴還需係鈴人,要救其子,隻有慧法、慧龍這兩位大師方有此能為。”

“不對吧,這兩位大師雖然法力高深,神通廣大,但也不可能與通化真人相提並論吧?連通化真人都無法,他們能救?”

“你懂什麽?那黃陽不知天高地厚,竟敢一頭紮進這兩位鬥法之中,被其佛法所傷,聽說他如今也是半冷半熱,一邊身子快熟了,一邊身子變成了冰棍,想救他,也隻有這兩位大師以同源法力化解方可,要不怎說解鈴還須係鈴人?”

“可惜這兩位大師此時也是騎虎難下,自身難保,鬥法鬥到這般程度,想停都停不下來,他二人本就法力如山如海,二人僵持,即便是大德觀、天師府那幾位天驕,亦無此能為能將他們分開,”

“京中那幾位真人倒是有這法力,隻是如今佛道之爭正熾,又牽扯那黃老太公這般累世善人,那幾位真人清靜慣了,哪裏可能為了兩個和尚,出手沾染大因果?”

“不過,聽說前幾日黃老太公得高人指點,那黃陽也算是歪打正著,一劍劈在了這兩位大師法力膠著的關隘之處,正因如此,他才受到這般重的反噬,”

“但同樣的,隻要有人能將這把劍拔出來,便能解得這兩股膠著法力,令這兩位大師得脫困境,自然也能救得那黃陽了。”

“若能解救兩位人丹境的高僧,再加上黃老太公此等累世善人的大因果,誰若能為之,必得大功德,”

“隻可惜,這些時日以來,也不知有多少人嚐試過,都無人能成功。”

“這把劍竟是什麽稀世寶劍不成?其中有何玄妙,就真無人能將其拔出?”

“倒並非什麽稀世寶劍,隻是此劍插正正插入這兩位大師法力膠著之處,若想將其拔出,等同與兩位大師同時較量,”

“縱然是龍虎榜上那些大教子弟天驕,能勝其中一位已是不易,何況兩位相加?”

“何況這兩位佛法玄妙,可不止是法力厚重,若不能解得其中玄機,恐怕就算能勝兩位合力,強拔此劍,也不可能不傷兩位大師半分。”

眾人議論紛紛,不少人都是有些躍躍欲試,隻是連日來不斷失敗的前例令他們卻步。

若隻是拔不出劍倒也罷了,試試也無妨,沒準自己就是天選之子呢?

可前麵那些拔不出劍的,卻都是一個個受到二僧法力反噬,遭受重創。

雖是比那黃老太公之子黃陽好些,未必死得了,卻也是根基所創。

到如今,也沒有幾人有勇氣去嚐試了。

“各位高修,都讓讓,都讓讓!”

忽然一陣叫喚,人群向兩旁分開。

一群人簇擁著一個老者走來。

這老者皓首長須,年歲極高,卻是麵容紅潤,手裏拄著一根鳩杖,行走間卻是步伐康健有力,不見老態。

“黃老太公!”

“見過黃老太公。”

原來這老者便是黃老太公。

他向此間走來,即便在場多是修行中人,傲視凡俗,見了此老卻也都紛紛行禮。

或是敬其望重德高,或是知曉其身係大因果。

這黃老太公倒也果真和善,尤其是對其中僧人,但有見得,必定合什正襟揖拜。

隻是若見著道袍者,當即便冷臉以對,連個好麵色都無。

“這位黃老太公,是和道門有仇不成?”

人群之中,江舟有些納悶道。

他早已經到了此處,隻是混跡人群之中,聽著眾人議論,總算都將這事前後捋清。

他身後,趙太真、李真顯還有素霓生也在。

高柢和林疏疏、謝家兄弟、落墨書生等人,這些時日卻都是在外斬殺妖魔。

他們不是修行到關鍵處,就是自知道行太低,都想著趁龍虎榜的機會,多爭取些機緣以助修行。

還有幾位方寸觀弟子知道江舟要來此地,也都跟了過來。

一來想湊湊熱鬧,二來也知後丘村之事,想要看看他們這位方丈究竟能不能解了這個症結。

“方丈,您有所不知,”

一位了解內情的弟子說道:“聽說那黃老太公原先也是供奉道祖的,隻是被一些江湖術士所騙,而且次數還不少,”

“破財倒也罷了,據說還鬧出過人命,而且那黃陽是他最疼愛的幺兒,幼時跟隨異人而去,那異人聽說也是個道士,”

“黃老太公深恨其拐騙走了黃陽,從此不奉道祖,不齋道人,見了穿道袍的,都不假好顏色。”

江舟點點頭:“原來如此……”

這也難怪了。

“無畏法師,這邊請。”

正說話間,隻見黃老太公引著一位深目高鼻、滿臉虯須的僧人來到人前。

江舟身後的弟子忽然驚咦一聲:“咦?那不是羅師弟麽?”

江舟循著他們目光看去,便見到一個年約二十許,相貌有些平凡的年輕人。

他看著倒是有些眼熟,應是在火靈穀見過。

隻是他與拜入方寸的大多數弟子,都隻是在入門和講法時匆匆一見,平日裏也無甚交流,很多都隻有印象,倒不知其名。

眾人都知他行事,有弟子對他說道:“方丈,那是羅思遠,羅師弟,是最後入門的幾個師弟之一,就是不知他怎會和黃老太公一道來了。”

此時,隻聽那虯須僧道:“羅道友,你可是想好了,你我賭鬥,若是輸了,怕是性命難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