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江舟回返,一眾新弟子紛紛簇擁過來,滿臉喜笑道:

“方丈,您這回可真是威名廣播了,連唐王陛下都如此恩賞,咱們方寸觀這回算是在同道麵前露了臉兒、立了萬兒,誰見了恐也得尊方丈一聲真人了!”

道經有言:所謂方丈,乃人天教主,度世宗師,演龍門之正法,撐苦海之慈航,作道德之模範,律門之綱領,非有道之師不可立。

有威儀可法,兼功行兩全方可居之。

是對十方廟宇觀閣之主的尊稱,也並非佛門所獨有。

這些人都將方寸寶地當成了一座道觀,他既廣開山門收授弟子,自然便是十方觀。

且他不久前才斬了北海神子,顯了道法神通,尊他一聲方丈,倒也是合情合理。

畢竟他如今隻有一座“道觀”,遠遠夠不上大教,還稱不得一聲“掌教老爺”。

江舟揮手驅趕:“行了行了,什麽真人?也不怕傳出去讓人笑話?”

“都散去吧,七日之後,我在此講經傳法,爾等皆可來聽。”

“我這一門,有教無類,我所會者皆可傳,想學也盡可學,”

“若有想去斬妖除魔、扶危濟困,積修外功者,也可來我這裏領取功德薄,便可出穀去了,”

“隻有一點,入我門來,學我之法,卻需守我門規戒律。”

這裏麵有一部分身有道行之人,並不是為求他法門而來,隻不過是衝著功德薄而來。

江舟也沒有因此將人拒之門外,反而這近百號人中,大部分都是此類。

反正鬼神圖錄吞了功德簿,別人積攢越多,他賺得也越多,何樂而不為?

要不是他不想把火靈穀搞得烏煙瘴氣,盡可能挑的都是看著像守規矩的,都恨不得來者不拒,全給收了。

眾人聞言大喜。

畢竟江舟如今威名大振,沒有人懷疑他的本事。

隻是這“方寸觀”收授弟子太過隨意,收了進來又不管不顧,莫說傳法授道,對他們除了安排居住之地,別的一概不理會。

著實是令人心中不安,前途難明。

如今聽聞竟如此輕易便能得傳大法,自然大喜。

也有人忐忑,問道:“方丈,不知門中依的是哪一教戒律,遵的是哪一門法規?”

江舟笑道:“不依哪教,亦不遵何門,隻有一條,不欺天、地、人、心即可。”

“啊?”

眾人一愣,江舟也不解釋,排開人群,便走過去,牽了金睛五雲駝,往自己斜月居而去。

隻留下眾人在原地苦苦思索,隻以為其中有什麽深意暗藏。

卻不知,在江舟看來,什麽門規戒律定得再多也無用。

戒律的存在,並非是沒有意義的,心意不堅之人,有戒律約束,自可慢慢善養身心。

可江舟誌不在此,並不想花費心思去培養太多人。

心誌極韌、悟性深厚之人,自不需太多戒律,他這四不欺已經足夠。

若是有人有過分之舉,也正可隨時剔除出去。

總之是越簡單越好,反正解釋權在他。

“你這也太敷衍了,我告訴,你這麽胡搞,要不了三五年,這些人肯定就鳥獸散,你還想開宗立派?”

李真顯跟了過來,鄙視道。

江月瞥了他一言,冷笑道:“有話就說。”

李真顯目不轉睛盯著五雲駝:“借我騎!”

他可知道這五雲駝可是傳說中的異獸,太古之時,曾有一頭赫赫威名的金睛五雲駝,連真仙都曾在其蹄下飲恨。

這頭雖然年歲尚幼,無法與那等巨妖相提並論,卻也不是隨處可見,若能騎一騎,可是威風得緊。

“不借。”

江舟幹脆地回了兩個字,將弄巧喚了過來,把五雲駝的韁繩交到她手上。

“找個地方安置好它,以後它就交給你照顧了。”

這五雲駝果真是如那宦官所說,十分溫馴。

一身血氣妖力堪比五行境,可到了弄巧這個弱女子手裏,依舊是牽到哪它就走到哪,沒有半點凶戾之氣。

而且套著它的那枚鼻環也不是普通之物,是禁製之物。

它這麽乖順,恐怕和這東西也脫不開幹係。

江舟已從宦官那得了禁製之法,也不怕它發起狂來,弄巧製不住它。

李真顯此時氣得要死:“江舟!你忘恩負義!”

江舟頭也不回地擺擺手:“隨你怎麽說,說不借就不借。”

“砰!”

房門關上。

李真顯咬著牙,看著緊閉的房門:“算你狠!”

眼珠子轉了轉,便尋著弄巧去了,顯然是把主意打在了小丫頭身上。

房中,江舟搖搖頭,沒有理會李真顯沒出息的舉動。

盤坐榻上,開始入定。

將自己所學梳理了一下,想把原先所推衍的九鼎神丹經與玉液還丹功完善。

原先的兩門功法,自然是不凡,但學了真正的九轉玄功,他便發現了許多不足。

幾日後的傳法,總得有能傳的東西。

他雖說有教無類,也並不會懼怕將自己所學傳出去。

但他一身所學,大多沾染大因果。

如這九轉玄功,就算他願意傳,也不敢傳。

天罡地煞神通亦是如此。

其餘能傳的,卻也不多了。

能拿得出手的,也就是這兩門自己推衍的法門。

以他如今的道行,將這兩部法門推衍到五行境,卻也不是什麽難事。

一連數日,江舟都閉門不出,一心推衍功法。

總算是在七日後的傳法前完善,沒有開了天窗。

七日後,眾弟子聚集,翹首以待。

傳法也沒有什麽大波折,倒也沒什麽好說。

他便是照本宣科地將法門經文反複講說。

有悟性者,聽得如癡如醉,甚至當場便悟通法門,道德大漲。

有根器不足者,卻是聽得雲裏霧裏,不知所謂,甚至是昏昏欲睡,根本連聽都聽不下去。

江舟也不去管,打定了主意放養。

傳法之後,又匆匆鑽進了斜月居,閉門不出。

推衍功法,可不隻是應付一眾打工……弟子,梳理推衍的過程中,亦是對一身所學的沉澱、穩固根基。

多有所悟,他也急需閉關消化所得。

時日匆匆,又是十數日過去。

江舟忽然在靜中驚醒。

“這功德竟然還有這般神妙之用?”

原來是他忽然驚覺這十數日中的修行未免太過順暢,而且比平時也明顯快了許多,如有天助一般。

仔細一想,竟是因為這些時日裏,有弟子外出積修外功,匯聚到他這裏,鬼神圖錄上亦截留了一部分歸屬於他。

零零總總,竟也有近百陰功。

嗯?

江舟翻閱之時,忽然發現上麵還多出了幾幅圖錄。

是幾頭妖魔圖錄。

竟然不止功德,斬殺的妖魔也算在他身上?

“嘶~”

雖然這些妖魔多是相當於大稷五、六品罷了,這等級的獎勵大多對他可有可無。

但意義不一樣啊……

江舟目光閃動。

看來,他對那些打工人……不對,對這些弟子還真得上心一些,想辦法提高一下他們的道行。

他們越強大,殺得越多,他才能越賺。

丹藥、法寶都是必須的,不過丹藥還好,法寶他也不會煉製,隻能等鬼神圖錄能不能刷出一些多餘的來。

提高道行,是長遠之計,想短時間內提升他們的殺妖效率,不如煉製一些強大的道兵護法出來,賞賜下去。

說幹就幹。

江舟很快如今一眾弟子,將平時積累的丹藥如陰陽靈膏、小還丹等散發了下去。

當然,對他來說不算什麽,對別人也是寶丹。

也不可能隨便發,隻是以斬妖除魔有功為由,賞賜給那部分斬殺過妖魔的弟子。

恩不可輕舍,如此也能讓弟子更容易歸心,凝聚向心力,也能引導他們更積極地斬殺妖魔。

除此外,他還派發了不少任務,將眾弟子打發出去,為他搜尋天材地寶,以為煉丹所用。

同時也要打探各處出現的妖魔信息。

讓這些新入門的弟子去為他斬妖除魔,在如今來說也不過是一個值得培養的方向罷了。

畢竟以他們的道行,想斬殺強大的妖魔還不可能,隻能以數量取勝,增添些門中積累,再引導他們去殺妖,形成一個良好的循環就不錯了。

至於那些能對自己有比較大提的妖魔,暫時還是得靠他自己來。

隻不過被他身上這枚金丸引誘來的妖魔,似乎真被李二的各種布置,給嚴嚴實實地擋在了雍州之外,根本進不來,更別說靠近他了。

他也不可能去讓李二別多管閑事,別說李二答不答應,他自己也不敢玩火啊。

隻能主動去尋找自己捏得動的“軟柿子”,還不能太軟了。

有江舟故意展現的寶丹、寶器,還有如同無相神魔這般強大的護法道兵,作為掛在驢嘴前的蘿卜,那些新入門弟子一個個如同打了雞血一般,爆發了極大的熱情。

短短時日,這個兒戲般的“方寸觀”竟也慢慢進入了正軌,在外麵也有了不小的知名度。

至少長安附近,都有流傳,知道這是個頗有份量的門派。

而江舟有了越來越多的功德助益,修行也是越來越順暢,簡直欲罷不能。

若是一直這麽持續下去,就算沒有鬼神圖錄相助,他也有把握在二三十年內成就人丹之境。

別看二三十年不短,說出去,已經足以驚世駭俗。

更別說,有鬼神圖錄在,江舟不可能真的老老實實去磨。

除了自身修行外,煉丹卻也沒放下。

十數日的時間,並不算長,連一爐丹的煉製都不可能。

但江舟卻一點不急。

他甚至沒想著要煉成,而是一直在研究著如何運用紫府大羅天闕中的大羅八景之力。

別看李真顯羨慕他得了一尊水母碧龍鼎,但其實他一開始就沒怎麽看重這東西。

因為大羅八景,才是他真正的“丹爐”。

李真顯教他的煉丹之法,其中以三十六種水火之法最為根本,也最重要。

這些法門,都是用來煉化各種材料所用。

煉丹最根本之處,便是將有形之藥,煉化無形,提煉其中精華,調和藥性,渾圓一體,方能融煉成丹。

以火煉,以水融,水火**,是人丹根本,亦是外丹根本。

但這三十六種水火之法,沒有一種能與大羅八景相提並論。

紫府大羅天闕中這八景,每一景皆蘊含神妙,運轉起來就仿佛一尊天然的丹爐,能將有形之藥,於瞬間提煉出至純的精華。

以往他都是直接服用這種精華,卻少了君臣佐使,簡單粗暴,暴殄天物。

如今既明悟其中玄機,自然想要將這大羅八景的力量引出,運用在丹爐之中,才能真正發揮其中神妙。

到時他煉製丹藥,不說有多好,至少會快上許多,不必如李真顯所說的,動則一年半載,甚至十年八年才能煉出一爐丹來。

這十數日裏,江舟已略有所得,覺得自己離成功已不遠了。

不過時間卻不容許他再繼續閉關。

離喪門神所說的一月之期已經不到十天,若再耽擱下去,誤了時辰,又放對方一次鴿子,他怕喪門神和他背後的陰神真的會殺到陽間來,尋他麻煩。

“慈雲寺……”

江舟想到酥合香油的所有人,便有些頭疼。

早知道當初搶奪火靈穀時,借著由頭,再加上趙太真的身份,勒索一番,以那慧範對趙太真的忌憚,或許還真能勒索出來。

不過現在他也不可能厚著臉皮再去叫趙太真陪他去勒索人……

再說了,事過境遷,人家也不可能再認栽。

難道隻能去偷去搶不成?

那些禿驢可不好惹啊……

“篤篤……”

忽聞敲門聲響。

江舟揚聲道:“進來。”

進來的是一個十歲出頭,虎頭虎腦的男童。

這孩童是前幾日才入觀中,是離火靈穀不遠的那個村子裏的村民送來的。

“方寸觀”名聲漸揚,這村子近水樓台,有不少人想把孩子送到火靈穀來。

如今大旱成災,也不求什麽成仙成道,隻求吃頓飽飯。

江舟也看著收了一些,這個小孩他看著順眼,便收到身邊當個童子。

“紅葉,何事?”

小孩原先也沒什麽正經名字,就是狗蛋、糞球之流的賤名,江舟便給他取了個名字,喚作紅葉。

也是看到了穀中處處紅葉,隨口所取。

紅葉長得圓頭圓腦,囁嚅著道:“方丈,我父親來了,說是求您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