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渭河邊上。

江舟在白榆道人幾人來時便已發現。

心中暗樂。

這可真是得來全不費功夫,自己送上門來了。

本想立時出手送白榆道人去見見世麵,卻又忽然停下。

朝天上看了一眼,就將身形隱了,退到一旁。

他見過平和。

見其在河上撒下粉末,又躲藏起來的怪異舉動,心下也有幾分好奇之意,倒也不急著出手。

卻說平和撒了粉末,躲在石後。

心中卻是十分緊張,將身子緊緊蜷起,連呼吸都不敢隨意。

直勾勾望著水麵。

竟是一直耐著性子,從白天縮到晚上。

直至子時光景,借著淡淡的月光,才突然見得江麵上忽然湧起一片片水泡。

咕嘟咕嘟,直似燒開了的水一般,越來越劇烈。

平和更是摒住了呼吸。

又待了一陣,忽見河麵上紅光大冒,透水而出,朝著明月,衝天而起。

紅光如柱,直透數十丈。

一上一下,時高時低,似有呼吸靈性一般,升沉吞吐。

漸漸地又有絲絲縷縷白如銀、淡如煙的霧氣透出,如月光匯聚,縈繞紅光。

平和所在之處,正好是居高臨下,將這一番景象看得清清楚楚。

紅光映照下,他更能看到河麵下,有一個巨大的黑影。

盤成一團,如同一座水底的山一般。

從那黑呼呼的“山影”中,又探出一團如某種恐怖巨獸的的腦袋般的巨大黑影。

那紅光正是從此而出。

龍!?

平和心中暗呼。

想起老道士交代,頓時全身緊繃,緊緊盯住那紅光。

過了約一柱香功夫,紅光所成光柱頂上,忽見一顆紅珠冒出。

片片銀白霧氣陡然倒灌而來,都被這紅珠吸了。

平和見得龍珠,也顧不得水底的“山影”,喜得跳將起來。

口中誦念老道教予他的一句咒訣。

同時伸手向那紅珠一招。

那紅珠竟陡然脫離紅光,朝平和飛了過來。

紅光驟然大盛,刺得平和睜不開眼來。

待他覺雙目漸緩,睜開眼來,紅光已經不見,手裏卻已抓著那顆紅珠。

晶瑩通透,紅光吞吐。

還不待他大喜。

一陣狂風平地而起。

一聲巨響,河麵陡然炸開,巨大的黑影衝出。

霎時間遮擋了明月,天昏地暗。

“昂——!”

一聲奇異吟嘯響起,餘音都轟隆隆悶響,宛如雷霆,震動天地。

平和隻覺一陣耳鳴頭昏,手中依舊緊緊抓著紅珠,勉力睜眼去瞧。

隻見一龐然巨物盤在空中,探下來一個方圓數丈的巨首。

兩隻眼睛如同燈籠一般,透出腥紅的光。

“哎呀!”

平和嚇得驚叫了一聲。

心中懼極,但一想起這妖物便是當年害得他父死母瞎,便又恨極。

緊緊捏著手中紅珠,渾身顫抖,卻仍怒目直視那雙駭人的燈籠。

藏在遠處山林中的白榆道人與麗辰見得此形,相視一眼,眼中都透出驚色。

龍!

他們不是沒有見過龍。

現世之中,龍雖已少有,對他們來說卻也不算稀罕。

但即便是洞庭龍王這般有著萬載修為的老龍,也隻能被仙門死死壓製,隨意驅使。

被逼得棄了肉身,將身家性命都壓在一個小輩身上。

還有一位涇河龍王,雖是妖中之尊,遠勝洞庭老龍,但多年來亦是被那燕狂人嚇得不敢從老龍潭中冒頭。

眼前這條龍,竟似全不在現世那兩條龍王之下。

現世仙門雖不將龍屬看在眼裏,卻並不意味著他們二人可以無視。

此龍道行不淺,且一身野性凶狂無比,竟與洞庭、涇河二龍都不一樣。

顯然不好對付。

隻是為了功德薄上那令人垂涎的一筆朱紅,二人仍是咬牙跳了出來。

白榆道人直接擲出一劍,朝那龍疾射而去。

麗辰十指如削蔥,指尖竟是都冒出絲絲縷縷的黑色霧氣。

如有靈性般,朝那龍纏繞而去。

本以為以二人之力,便不能將此龍斬於劍下,卻也能令其敗退。

卻不想那龍見了,卻是毫不動彈,任由飛劍落在龍身,發出一聲當的脆響,便將飛劍彈得倒飛而回,打了幾個旋,落在地上。

劍上頓時黯淡無光,靈性全失。

絲絲繼縷的黑色霧氣纏繞上龍身,那龍亦是垂了垂厚厚的眼皮,龍尾微微一擺,黑霧登時崩散。

二人頓時神色劇變。

知道自己低估了此龍,其道行遠自己二人,不能力敵。

也顧不得其他,便要棄平和逃遁。

另一邊,江舟將一切盡收眼底。

見二人要逃,眼中寒光閃過。

他雖自信能翻手鎮壓二人,但亦有獅子搏兔之心。

此時二人受了驚嚇,一心逃遁,正是下手的最好時機。

雙目中兩點異光微閃,也不見物,便聽一絲細微之極的破空厲嘯。

那條盤在空中的龍頓時似受了極大的刺激一般。

渾身龍鱗驟然片片炸起,龍尾猛地一擺。

倒不是要攻擊,而是受了驚,想要逃。

卻聽一聲怒喝:“孽畜休得傷人!”

一片清光如瀑,從天上泄落。

騰身而起的老龍哀嚎一聲,竟被清光裹成了一團,壓得不能動彈。

而江舟發出的兩道慧劍,被清光刷過,竟也倒飛而回。

老龍在清光中掙紮了幾下,清光陡然猛縮,竟是將那龍也裹得迅速變小。

不過眨眼,便隻有拳頭大小,似有人牽引,化為一道光遁空而去。

白榆道人與麗辰驚魂甫定,相視一眼,頓時飛身朝嚇得呆立原地的平和而去。

“快走!”

抓起平和,三人迅速消失在河邊。

片刻之後,江舟從暗處走出。

四處掃了一眼,便朝一方看去:“出來吧。”

“哈哈哈哈……”

隻聽一聲朗笑,一道人緩步踏來,口中唱吟:“縹緲一仙人,凡聖一念起。我來春雨徐,山色有如喜。”

江舟兩眼微眯:“你是何人?”

道人笑眯眯道:“貧道不是已經說了?”

江舟皺眉:“縹緲?”

道人點頭笑道:“正是貧道。”

“裝神弄鬼。”

江舟淡淡道:“老道,為何阻我?”

道人笑道:“上天有好生之德,小友儀表堂堂,氣度非凡,何必施暗箭傷人,憑白壞了好氣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