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依依可能喜歡他。

這個念頭不是憑空產生,也不是他過度自信。

衛瞬開始回想這段時間裏,他和池依依的相處的種種細節——

最開始,他很不喜歡這隻什麽都做不好的廢物小鹹魚。

可能是初遇的場景記憶猶新,他總覺得她是嬌氣的大小姐,在艱難的末日裏肯定活不長。

可是誰能想到,她上躥下跳的樣子看著比他還硬實,渾身上下透著精神而且還不挑食…

圍觀一圈隊友狀態,好像人人活不過池依依的樣子。

想到這,衛瞬神色勉強地看著池依依。

但在觸到她一雙水潤潤的淚眼時,什麽勉強全都變成了柔軟。

這已經不是池依依第一次救他了。

早在酒店餐廳的時候,她深知“其他人都不會幫忙”的情況下,主動申請冒死去拿鑰匙。公路旅行的時候,她對著四名喪屍高呼“來我這邊!”;最後就是現在…

過去衛瞬隻覺得池依依性格古怪,但在這一刻,這一句“我真希望受傷的人是我”後,所有的古怪都變成了真實存在的愛意。

如同靜謐海洋深處的粉色泡沫,咕嚕咕嚕往外冒出來。

但這隻是衛瞬的猜測,他還不確定,或許隻是錯覺。

自從池依依和恕出現後,一直攻擊衛瞬的喪屍接二連三地離開了,等到阿彪叔也趕過來,樓道裏一個喪屍都沒有,隻剩下小隊裏的人,紛紛圍在衛瞬身邊。

而衛瞬,他右手緊緊捂住手臂,麵色蒼白地坐在地上。

“被咬了,不會吧?”阿彪叔緊張道:“確定是被喪屍咬中,而不是被武器誤傷嗎?”

青山搖了搖頭,說:“我們都親眼看見了,喪屍直接咬在衛瞬的胳膊上,還見血了。”

他蹲下來,握住衛瞬的手臂仔細觀察,表情凝重。

衛瞬見狀,眸光有些柔軟。

上一輩子的他,經常看見青山露出諸如此類的表情,這往往是他擔心朋友的表情。

果然無論是什麽時候,他們都是最好的好兄弟。

衛瞬露出虛弱的笑意,低聲安慰道:“你不用擔心,或許…”

他話都還沒說完,青山就直接打斷他,說:“好奇怪,這隻喪屍竟然隻是咬了衛瞬一口,沒有扯著他的肌肉組織往外拖,不應該啊。”

衛瞬:“…”

這是什麽話?

就好比我隻是被車撞了,你卻問我為什麽車子沒有反複碾屍,你自己聽聽看像人話嗎?

如果說剛剛衛瞬的眼睛裏還有一些柔軟,現在隻剩下滿滿的無語。

他看著青山,沒有說話,想好好看清上輩子兄弟的真實麵目。

“估計是衛瞬的肌肉太硬了,喪屍也嫌棄不愛吃。”

青山把衛瞬的手臂放下,做出結論。

阿彪叔立刻反問:“那傷口隻有兩個血點,沒有撕咬,是不是不會變成喪屍?”

“並不。”青山裝都不裝一下,直接給衛瞬判了死刑:“既然見血了,就一定會變成喪屍,隻是時間早晚的問題而已。所以我建議將衛瞬關進一個空房間裏,免得他變異後出來害人。”

聽聽,聽聽。

誰能看得出來他們上輩子還是好兄弟啊,隔世仇也不過如此。

葉新友遲疑,畢竟在這支隊伍裏,他和衛瞬關係更好:“一定要把衛瞬關進空房間裏嗎?說不定他是天選之子,被咬也沒不會變異…”

說到後麵,連葉新友都說不下去了。

他們這一路上見到被咬傷的人,沒有一千也有幾百了,變異無一例外。

小隊好不容易才抵達目的地,滿腔抱負還沒實現,結果小隊隊長衛瞬被咬,即將變異。

強大的落差感籠罩著這支隊伍,如同灰霧圍繞,所有人都捂緊口鼻說不出一句連續的話。

其中最難受的莫過於衛瞬了。

他重生歸來,手握未來訊息,卻依舊把事情搞砸了。

他太沒用了。

衛瞬麵色沉寂,所有人為了安慰他,都沒有說話。

池依依在走神。

原以為衛瞬被咬後,直播間會像上一個世界那樣,原地結束。

可沒想到她等了好久,都沒等到係統結算的聲音,世界劇情似乎還在繼續下去。

她不解,敲了敲廢物老婆係統的腦殼:“劇情怎麽還在繼續?”

[男主變成喪屍,不是死亡,因為他還活在這個世界上,所以劇情還能繼續。]

哇塞。

池依依沒做過主角任務,但在這一刻她感受到主角們的不易。

周扒皮都沒有這樣用的吧,男主是人是鬼是喪屍都沒有關係,隻要他是個有機物存在,就必須把命定的劇情走完。

希望她下一個世界不是主角。

池依依露出“主角,狗都不要”的表情,連連搖頭,無比慶幸自己不是主角。

至於傷心難過?

笑死,男主的死活,和她小炮灰有什麽關係呢?池依依攤手擺爛。

就在她準備開口問大家要不要吃飯的時候,廢物老婆係統默默甩了一串數字過來,說:[友情提醒一下,男主喪屍化後被咬傷的積分是最高的。]

個十百千萬…

被衛瞬咬傷,竟然有一百億?!

池依依:!!!!

剛剛還在思考什麽時候開飯的小鹹魚,下一秒,竟然正義凜然地站出來,字字鏗鏘有力。

“我陪衛瞬去空房間呆著吧!”

“…你說什麽?”

衛瞬驚訝望過來,不可置信。

同樣反應強烈的人還有青山,他立刻“拋棄”了衛瞬,站在池依依對麵,語重心長地說:“我讓他進空房間裏呆著,就是想要保護你啊,其他人都有自保能力,唯獨你沒有…”

池依依卻異常堅持:“我決定好了,哪怕他變異了,我都要和他呆在一起。”

青山急得抓住池依依的手:“如果他變異了,趁你睡覺的時候咬你怎麽辦?”

趁池依依睡覺的時候咬她…那豈不是睡夢中就死掉了!!

池依依大喜:“還有這種好事!”

注意到周圍人疑惑的目光,她連忙改變口吻,痛心疾首地說:“我的意思是,還有這種豪士?!我是肯定不會睡覺的,死都不睡。”

恕無師自通了婦唱父隨,附和道:“讓她去吧。”

“不行!實在是太危險了。”

其他人都是正常人,不會和恕一樣,無條件同意池依依的要求。

所以池依依想和衛瞬呆在一起,就必須用正常人的辦法。

譬如…賣慘。

池依依的表情遠慢於大腦情緒,所以她想著幹飯的時候,臉上還掛著“沒死成”的悲傷,現在正好就能用上了。

她說:“衛瞬都要變成喪屍了!我隻想陪伴在他人生的最後一刻,這是我畢生夙願!”

池依依說的是字麵上的意思。

畢竟她來到末日世界,任務就是蠢死,說是(這個小世界)畢生夙願半點問題都沒有。

可是落在衛瞬和其他人耳中,卻如同炸彈落入人群,凡是對池依依有那麽點意思的人,耳邊隻剩下爆炸後頭腦空白的轟鳴聲。

青山:好氣。

恕:血流增快一倍的情緒。

衛瞬:…她果然喜歡我!!!

如果說剛剛還不確定,直至此時此刻,衛瞬已經完全確認池依依的心意了。

他抿了抿唇瓣,麵上竟然浮現出不好意思的熱度來,前後兩輩子毫無感情經營的經驗,令他當下不知道做出什麽反應好。

衛瞬抬頭,一眼看到青山抓住池依依的手。

衛瞬:“…”

當著他的麵,拉池依依的手?

剛剛還精神蔫蔫的衛瞬,立刻元氣充沛地站起來,橫在池依依和青山的中間。

恕見狀,也立刻跟著湊上來。

——在他還沒學會什麽是吃醋的時候,衛瞬就是最好的參照物。

而且不得不說,他學著衛瞬的行為站上去後,從剛剛開始就隱隱作痛的胃似乎變好了。

見效奇特。

恕沒有心髒,所以身體將吃醋產生的反應轉移到胃上,以至於他一直以為是沒吃飽。

他悄悄摸了一下胃。

心想:為什麽這個器官時好時不好的,找個時間摘掉它就好。

就這樣,三男一女構成一個形同巨無霸漢堡的四人夾擊姿勢,畫麵要多怪異有多怪異。

看著眼前快打起來的眾人,葉新友有些摸不著頭腦地問阿彪叔:“我也應該一起上去嗎?”

“…你閉嘴乖乖看著就好。”

修羅場火已經很旺了,無關人士不要再添柴火了。

池依依都打出感情牌了,其他隊友似乎沒有拒絕的道理。

青山再怎麽反對也無濟於事,隻能將□□交到她手上,當著衛瞬麵就說:“如果他變異,就不是我們的隊長而是喪屍了,你直接開槍就好。”

衛瞬:“…”

當著他的麵,商量怎麽幹掉他。

二把手眼饞老大的女人和位置的弱智□□電影,都不會演得如此膚淺。

好在池依依不是這樣的人,她是一個好女孩。

其他人繼續搜索小區,找到幸存者轉移的地點。池依依則是跟著他,來到一號樓的空處,找了一個還算寬敞的房間進去。

“啪——”

門鎖關上,房間裏隻剩下他們倆了。

從進門開始,池依依就各種忙碌,整理被褥,換枕頭套被套,將床榻弄得幹淨又舒服。

誰都沒想到她竟然那麽勤快,那麽貼心,那麽…愛他。

光是想到這個詞,衛瞬就感覺自己腦門是燙的。

他坐在旁邊,看著女孩忙活,內心就被柔軟填充得滿滿的。

床榻整理得差不多了,衛瞬扶著牆壁站起來,四肢僵硬地來到床榻邊上。

他扯了一下嘴角,還沒來得及說話呢,就看到剛剛還在整理床榻的池依依,一頭就栽進被窩裏。

隻見她兩條腿向上揚了揚,被子就蓋在她身上了,整個動作一氣嗬成流暢至極。

衛瞬:“…”

他後退兩步,看向**呼呼大睡的池依依,一時搞不清誰才是即將變異的傷者。

而且池依依的狀態,舒服得不像來陪暗戀男生變異的,反而像是裝病不上班的職場廢物,敷衍一大幫人後回到家原形畢露。

池依依感覺到有人站在她旁邊。

她睜開眼睛,看到衛瞬還傻愣愣站在原地,沒有去鋪床,還睜著一雙憂鬱的眼睛看著她。

池依依感到困惑。

“你怎麽站在這裏不動啊?”

池依依的反應,儼然是一個浪漫絕緣體的形象。

她完全不在乎衛瞬,也不在乎他的傷口和變異,見他一直站在床邊,她幹脆轉了個身,背對著他眼不見為淨。

嘴裏還要嘟囔:“奇怪了。”

“讓男主自己鋪床犯法嗎?”

衛瞬:“…”

不犯法,就是有點心寒。

衛瞬也沒有力氣鋪床了,喪屍病毒似乎正在發作,他的半截身體都僵硬沒辦法彎曲了。

他僵硬地走到房間角落裏,找了一條繩子緊緊綁住自己,然後把另一頭綁在門把手上麵。

過去輕輕鬆鬆就能做到的事情,現在光是做完這一係列動作,他就累了。

看來真的要變成喪屍了。

衛瞬席地而坐,遠遠看著池依依的睡姿。

坐著等死,這是多麽強烈的悲劇啊?衛瞬將腦袋擱在牆上,感受巨大的孤獨感席卷而來,不一會功夫就想了很多事情,也有很多想要說的話。

他看著依依的腦袋,喃喃自語。

“其實,我是重生的。”

正好餓醒的池依依:???

你要這麽說,我可就不困了。

不對!!!男主怎麽是重生的,這個世界是不是不太對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