屬於大學生的周末來了。

池依依從**爬起來,睡飽又正好完成每天躺十二個小時的任務,已經是中午飯點了。

她摸著平坦的肚子,忽然覺得很委屈。

——這個世界終究是辜負她了。

原本池依依是衝著玩全息遊戲才來這個直播間,結果隨機分配的角色不玩遊戲就算了,居然還要每天上課,還沒有錢,還住在離學校十萬八千裏的地方。

她在這裏,完全感受不到有任何希望。

還不如在上一個世界當人氣女明星呢!

池依依餓得在**打滾,卻不知道直播間裏有兩個男人,已經心疼得原則直線降低了。

一個是正在貓貓落淚的止森,一個是好不容易下播、不顧精神紊亂風險觀看直播的司禮。

可他們除了蹲守在直播間裏,看著池依依餓肚子,什麽事都做不了。

星體的直播間自成數據子世界,一旦開啟,世界一流的黑客都無法將其暫停或者打開。

這種走完全部劇情流程才能結束的設計,也是為了保證主播和幸運觀眾的安全。

剛開始司禮和止森還會嫉妒傅臨樹和韓諭,看他們的眼神就像大老公們在看小老公們,又酸又恨還有一點兒怨氣。

可現在,他們隻希望這兩人能懂事一點,趕緊把池依依的生活條件改善起來啊!

在廉價出租房內響起第二道咕咕聲後,池依依終於舍得下床了。

她決定如同穿書第一天那樣,出去找點好吃的。

不過這次她學精了。

因為知道富人區附近沒有廉價美食店,隻有難吃的要死、還沒有抽獎的廢物全麥麵包,所以池依依特地轉了三四趟巴士,專門跑回學校炫飯。

眾所周知,為了吸引學生消費,學校附近的食物是最好吃便宜的。

池依依的目光很快鎖定了一家米粉店。

她正準備跑過去飽餐一頓,卻被一個身量隻有一米五的禿頭大叔攔住了。

…這個場景莫名有點眼熟。

池依依看著對方的身高,看著那隻剩下幾根碎發的倔強光頭,“愛德華”名字已經在她唇齒間醞釀而出了。

結果禿頭大叔忽然拿出名片,自我介紹說:“美麗的小姐,我叫劉德華,是您身後這家咖啡店的老板。”

劉、劉德華?

行叭。

賽博背景叫愛德華、未來現代叫劉德華,那以後在西幻世界遇到,豈不是要叫德華斯基,瑪麗蘇校園叫歐陽德華…

…居然毫無違和感!

池依依都開始尋思,要不要給自己換個名字了。

譬如叫姨姨之類的,一開口就占盡男女主的便宜。

劉德華攔住池依依不是為了搭訕,似乎是打算給她介紹工作:“剛剛遠遠看到小姐你,就覺得你長相出色、能力過人…看你模樣似乎是大學生,不知是否需要一份兼職呢?”

哎喲。

德華倒退十年都變成功人士了,講話文縐縐的。

因為是老熟人了,池依依“好脾氣”回答道:“需要的,你有什麽崗位呢?”

“實不相瞞鄙人開了一家咖啡館,正缺少一位漂亮的咖啡師,我看您應該可以勝任。”

池依依當機立斷:“不好意思,我拒絕。”

德華傻眼了。

要知道在大學城裏兼職咖啡師,因為地理位置好工作清閑,一直都是大學生的熱門崗位,結果池依依想也不想直接拒絕了,“為、為什麽啊?”

“不會泡咖啡也懶得學。”池依依的口吻,囂張得像她才是咖啡館老板。

德華都差點以為這是他從未見過麵的私生女了,怎麽一點兒客氣都不講:“不會咖啡…不會咖啡也沒關係啊,你可以來我們店裏擦擦桌子…”

擦桌子總會吧?

池依依搖頭:“不會打掃。”

“那負責把客人要的蛋糕切出來…?”

“我不會用刀,因為從沒下過廚房。”池依依用她那澄瑩的眼瞳看向德華,眨巴眨巴的。

這放在平常可能是表示無辜、無奈的眼神,放在當時當下莫名有種挑釁的感覺。

就是那種“我就不信了,你能找到本廢物能做的工作?”的挑釁。

德華的勝負欲都被激起來了:“給店裏的植物澆澆水?”

“我去年植樹節被工作人員趕出來了,因為我在屬於樹木的節日裏弄死了他們。”

“按照客人需求更換音樂CD!”

“我是電器殺手!”

好好的兼職麵聊,莫名其妙變成了battle——德華絞盡腦汁想,池依依老實巴交地爛。

一圈細數下來,偌大的咖啡館居然沒有小廢物能幹的崗位。

兩人聊到最後,連德華都被池依依帶得一齊開擺了,隨口說道:“那要不然你來當老板好了。”

他就是開玩笑般隨口一說、哪知道剛剛還嗆聲的池依依,忽然就不說話了。

她不僅沉默,還露出一個莫名其妙的正經微笑。

這自信滿滿的表情,就好像在說:“老板崗位聽起來有點意思,我拿走了!”又或者是:“既然你也可以當老板,那我也可以。”…

這是故意挑這個時候沉默搞他心態的吧?

來自廢物的認同,太紮心了。

就好像被帥哥告白時會洋洋得意,被醜男倒追會懷疑自己——被廢物認同了的德華,自信心正在逐漸下跌。

&

咖啡館內。

傅臨樹正在漫不經心地擦拭著馬克杯。

從掛韓諭電話到現在已經過去24小時了,他也從最開始迷茫無措、到現在的冷靜自持。

雖然一直沒回複韓諭的信息,也沒有接對方的電話,但是經過一個晚上的獨處和思考後,他原本跌宕起伏的內心世界似乎又變回刀槍不入的樣子。

今天早上,他還主動給韓諭發了“早安”

這是一個非常好的現象。

傅臨樹覺得,隻要他努力戒掉池依依,就能很好地維持友情、愛情之間的平衡。

可是如果選擇和韓諭多年來的友情,勢必要放棄池依依,這麽多年難得有他在意的女孩,他真的要放棄嗎?

如果不放棄,豈不是給兄弟戴綠帽?

因為這些亂七八糟的念頭,傅臨樹從早上開始就很心不在焉,幹什麽事情都無精打采。

門口鈴鐺聲響起,他習慣性對著空氣喊了一句“歡迎光臨”。

淡漠眼眸朝門口方向看過去。

觸及門口少女的瞬間,他的瞳仁如同煙花逝去一般猝然收縮,毫無預兆地看見這麽一張這些日子裏來令他魂牽夢縈的臉,哪怕是雙休也毫無化妝品的點綴,如同雨水下濕漉漉的花,幹淨漂亮到極致純粹。

剛剛還平穩的心髒,又開始砰砰直跳起來。

是池依依。

可是池依依不住在學校,怎麽會在雙休日出現在這裏?

傅臨樹下意識就想走出櫃台迎接她,半道又頓住腳步,邁出去的右腿也縮回去了。

打臉來得也太快了吧?

他微微垂下的眼眸像在痛斥自己。

最諷刺的是,傅臨樹還以為自己經過一晚上鋪墊,已經可以自然而然地放棄池依依了…結果今天一見到對方的臉,他就控製不住地思潮湧起,徹夜難眠後的下定決心全部白費。

他不出去,老板卻帶著池依依走過來了:“從今天開始,依依就是你的同事了。”

傅臨樹:?

這劇情巧得像在逼他當小三。

他連忙將雜然無章的思緒丟開:“是兼職咖啡師嗎?”

“不是。”老板露出了一個生無可戀的表情,“當吉祥物。”

什麽玩意??

十分鍾後。

傅臨樹一臉迷茫地將沙發搬到咖啡館門口,池依依拿著一杯員工免費的飲料坐在那裏,偶爾喝喝咖啡、偶爾玩玩手機、輕鬆舒服得不像一個工作。

…招這種員工的老板,豈不是大怨種嗎?

傅臨樹看向怨種,德華老板似乎對池依依當吉祥物的事情非常滿意,理直氣壯地回複:“我也沒辦法,誰讓她既不會搞衛生,又不會煮咖啡、沒下過廚房不擅長刀工、植物殺手,電器破壞王…不讓她當吉祥物,難道讓她當老板嗎?”

這樣德華真的會哭死的。

傅臨樹沉默片刻後,合理反問:“你其實可以不請她。”

“…”德華老板聞言,露出了一個“你特麽說的是人話”的驚駭表情:“她很漂亮欸!”

“當年我請你當兼職,也隻是因為你長得帥。”德華看向咖啡館每一個角落紮堆的少女,滿意地說:“因為你的加入我們咖啡館的營業額達到303%,是時候賺一些男大學生的錢了。”

傅臨樹對老板的話不予苟同。

他知道池依依很漂亮,但這個認知的前提,隻是對方正好符合他的審美而已。

並不是所有男生都喜歡池依依這一款,更不可能因為她坐在門口現場擺爛,就衝進來…念頭還沒來得及在他腦海裏過完,傅臨樹就看到三四個結伴出行、應該是出去拿快遞的男生,正站在咖啡館門外怔怔看著池依依。

幾分鍾後,他們之間毫無交流、卻不約而同地走進來了。

這些人甚至不敢直接找池依依搭話,隻敢買幾杯咖啡,坐在不遠處的座位上偷偷觀察她,臉上端的還是那種敬仰聖女的目光。

又過了幾分鍾,又有好幾個男生進來。

基本上隻要在咖啡館經過,餘光無意間掃到池依依的男生,都會進來買一杯咖啡。

因為客流量突然變多,傅臨樹在櫃台裏來回點單、做咖啡,忙得眼前畫麵天旋地轉的。猛然間他意識到了——關於池依依是萬人迷,而他的競爭對手可能不隻有韓諭的這件事。

不知道為什麽?

得知這一點後的傅臨樹,居然有鬆一口氣的感覺。

大概是比起明搶兄弟的網戀女友,混在一群人中間暗暗發力,會讓他的良心好受一點吧。

就連傅臨樹自己都沒發現,他那關於友情、愛情的天平已經失衡。

他現在是在乎韓諭的感受,與生俱來的道德感自縛,才能努力克製住自己不去找池依依,但是這種事情就像是老師阻攔早戀學生一樣,越是克製,將來隻會反彈得越厲害。

德華老板在後廚忙不過來了,想讓其中一個兼職進去幫忙。

他戳了戳傅臨樹的胳膊,說:“依依是新來的,要不然你帶一帶她?”

老兼職帶新兼職一直都是咖啡館的傳統,師傅徒弟的關係也有利於雙方的熟悉和默契。

換做之前傅臨樹肯定神情冷淡、內心樂意地答應了。

可是今天他沉默許久後,微微垂下頭顱,語氣悶悶不樂地說:“我要做咖啡,你找別人帶吧。”

“這裏不就我們三人,哪還有別人啊?!”

沒有任何時候,比今天更讓德華覺得自己像一個怨種。

可是他看著傅臨樹那張帥氣不自知的側臉,脾氣都發不出來了,今天他就當這個怨種了:“行,那你先忙,我帶著依依進廚房轉轉。”

“依依。”

池依依應聲轉過頭,傅臨樹連忙假裝擦桌子,不敢直接對上眼神。

德華對池依依招招手,她就跟著一起進廚房裏麵了。

池依依問:“要做什麽?”

德華指著水槽的咖啡杯。

就在池依依以為老板要叫她洗杯子的時候,德華反主為客,明明他才是老板卻卑微地問:“我來洗碗,你負責把洗好的杯子拿起來,用抹布擦幹淨水…這個能做嗎?”

一句“這個能做嗎?”說盡老板對廢物兼職生的恐懼。

換做一個有良心的廢物,可能就把抹布接過來,並且放下類似“我試試看!”的豪言了。

可是這個廢物是池依依。

作為一個開會時誇誇鼓掌、散會後才說方案不合理的職場小廢物,池依依選擇深鞠一躬:“對不起老板,我能力有限。”

神特麽能力有限。

德華差點給氣笑了,他把杯子從水池裏拿出來,用抹布轉一轉,“你看!這不就擦好了,還要什麽鬼能力啊!”

“哇!”明明隻是擦了一個杯子,池依依卻露出了一個“德華攻破了困擾專家數百年的數學難題”的表情:“老板好厲害啊!”

被美女用這麽亮晶晶的眼神看著,剛剛還處於憤怒邊緣的德華,忽然就膨脹了。

“這也沒什麽,很簡單的。”德華說是這樣說,身體卻很誠實地拿起水池的另一個杯子,用抹布將玻璃擦拭得嘎啦作響,“你看,又幹淨了!”

“好厲害啊!”

“我還有其他擦杯子的辦法,擦得更幹淨…”

池依依雙手合十、用指尖輕輕鼓掌:“居然還有這種辦法,真不愧是老板!”

“哎喲這也沒什麽啦!”德華被捧得人都飄了,不知不覺一個人就把杯子全洗完擦完了,“新買的咖啡豆到貨了,我給你演示一下怎麽裝袋吧!”

“好啊!”

廚房和吧台隔著一道厚實的隔音門,傅臨樹站在咖啡機旁邊什麽都聽不到。

猶豫片刻後,他悄悄拉開一點點門縫,好讓對話聲傳出來。

…他不是過度關心兄弟的網戀女友,隻是在擔心同事而已。

傅臨樹為自己找好了借口。

不過聽說池依依從來沒下過廚房,廚房的工作她能做好嗎?

雖然廚房比起櫃台的工作清閑、自由很多,但是鍋碗瓢盆等能傷害到女孩的意外太多了。

而且德華不愛給廚房搞衛生,地板滑溜溜的,如果池依依走在裏麵摔倒了怎麽辦?

明明下定決心不當師傅的傅臨樹,站在外麵卻比任何人都擔心她。

忽然。

一聲杯子打破聲響起。

隱約還夾雜著女孩的輕聲驚叫。

根本沒有給大腦反應的時間,等傅臨樹回過神來的時候,他人已經站在廚房水槽跟前,右手抓住池依依的手腕、上半身微微俯與女孩保持平視:“你沒受傷吧?”

廚房裏忽然多了一個人。

池依依表情微滯,沒反應過來。

傅臨樹卻以為池依依傷到那裏了,沉著眼眸上下掃過池依依露出衣服之外的**皮膚,沒有看到可怖的傷口,他才暗暗鬆一口氣。

“那個…”

一旁的德華忽然出聲:“打破杯子的人是我,不過你不用擔心我,我沒有受傷…”

後半句好像完全沒有說的必要。

因為傅臨樹得知實情後,緊繃下顎線肉眼可見放鬆下來,完全不關心德華有沒有受傷。

…不是,你倆演電視呢!

能不能多關心一下給你們出糧的老板?

德華心裏苦。

特別是他打碎玻璃,還要自己拿掃把清潔碎片的時候,心裏更苦了。

因為這個杯子意外,傅臨樹不敢離開廚房,他怕下一次打碎杯子的時候就沒那麽幸運了。

如果因為他那矯情的道德感害得池依依受傷,傅臨樹都不知道自己會有多後悔。

於是他將廚房門一整個打開,這樣就可以一以做咖啡、一邊照看池依依的安全。

不過很快。

傅臨樹就知道他這樣暗戳戳的照顧,毫無意義。

因為池依依是一枚非常會照顧自己的廢物。

就算老板站在她身邊,她也要堅持“不親自幹活”原則的鐵廢物。

德華在廚房裏忙得滿頭大汗,好不容易才把咖啡豆裝好小袋,準備將它們放到貨架上,“依依和我一起上架咖啡豆吧?”

沒有動靜。

德華扭頭一看,就看到池依依抱起一小袋咖啡豆,然後袋子破了。

他費老勁才裝好的豆子劈裏啪啦掉在地上,就跟德華的眼淚一樣無處可去地肆意流淌。

最讓人高血壓的,不是灑落一地的咖啡豆,而是池依依說的話。

她把咖啡豆交到德華手上,語重心長地說:“正所謂能力越大,責任越大,老板應該的。”

“德華千萬不要去書店,我怕你看到一本名為《不會帶團隊,自己幹到死》的書,心理不平衡啊…”

“還愣著幹什麽啊,還不快把咖啡豆擺上去?”

池依依露出一副“我如此器重你你居然辜負我”的表情,德華莫名其妙就接過咖啡豆,按照她的指示擺在貨架上麵:“放、放在這裏嗎?”

等等,他為什麽要聽池依依的話?

池依依眯著眼睛看了好一會:“再往右邊一點,不對,往左邊一點好了,位置又偏了!你作為老板連這麽小的事情都做不好,還怎麽管理員工、管理下屬…”

於是德華幹得更賣力了。

傅臨樹就站在不遠處,怔怔望著這一切的發生,身形不由得後退一步。

好可怕。

這是什麽職場反向PUA?

看著德華作為老板,既出錢又出力,已經是不能單純用一句“怨種”來形容的人間疾苦。

應該說是“怨種老板還招了一個刺客員工,一言不合就會被背刺”…

傅臨樹就這麽眼睜睜看著,這種聞所未聞但異常和諧的雇傭關係發生在他麵前。

忽然,他和德華老板對上眼神了…

如果傅臨樹對人類眼眸情緒的理解沒錯的話,老板這快速眨動的眼神,應該是求救信號。

但介於這位廢物刺客是他的暗戀對象,傅臨樹和老板沉默對視好一會後,緩慢挪開目光,決定假裝自己什麽都沒看到。

就連老板眸光逐漸灰暗也不為所動。

對不住了。

隻要池依依開心就好。

其他的人的生與死有什麽關係呢?

——啊,傅臨樹恍然大悟:原來他比想象中還要重色輕友啊。

經過廚房這麽一鬧,老板也不敢池依依幹其他活了,生怕她把這間小小的咖啡館燒了,隻讓她坐在門口前安安靜靜當吉祥物,至於玩手機還是發呆,老板都懶得管了。

於是整整一下午,咖啡館裏都充斥著鬥地主的聲音。

“順子!”

“王炸!”

“我贏了!日進鬥金!”

…這是合理的嗎?

先不說老板在廚房裏累生累死,兼職坐在門口正大光明摸魚。

就是說池依依這麽廢的人,怎麽能從第一盤到晚飯時間,一盤都沒有輸過??

期間傅臨樹忙完給顧客下單和製作咖啡的活,裝作不經意地拿著拖把,走到池依依身邊。

就瞧見她盯著屏幕成千萬上億的歡樂豆,感歎說:“如果我的錢和歡樂豆一樣多就好了。”

很真實。

因為他也想。

此時在後廚忙活一天的老板走過來,身心俱疲地拍拍傅臨樹的肩膀。

“馬上到池依依下班時間了,你送她回去吧,聽說小姑娘家挺遠的不安全…”

傅臨樹:…

他抬手看手表:“可是現在才18點。”

兼職生剛在店裏吃過兩餐,按理說應該要兼職10個小時以上才對。

譬如傅臨樹,他雙休要在咖啡館兼職12個小時。

“池依依不一樣…”說起這個,老板就像那些被騙買保健品還不敢跟家裏人承認的老人,一臉的扭捏不好意思:“我答應她每天上班時間五個小時,還要包兩餐。”

傅臨樹:…

雖然不想承認。

但是這一刻,他也發現了當美女真好。

“我們要回去了嗎?”池依依一聽到下班了,手機遊戲關得比誰都快:“傅臨樹,走吧。”

傅臨樹一愣。

原本隻是前輩送後輩回家的小事,被池依依這樣連名帶姓,說著“我們回家吧”這種話,傅臨樹心中升起一縷微不可察的幸福感,

當然他並沒有把這種隱晦情緒表現出來,臉上還是一如既往的淡漠。

兩人行走在地鐵站的路上。

越靠近站口,池依依越顯得悶悶不樂。

她和什麽心情都藏在心裏的傅臨樹截然相反,無論開心還是不開心,統統表現在臉上。

也是因為她這麽直白,才能被母胎單身二十年的大直男傅臨樹察覺到。

“怎麽了?”

“不想坐地鐵。”

池依依長歎一聲,發出窮苦的聲音:“我來這裏後,都坐了一二三、十次地鐵了!”

“十次地鐵啊…”

傅臨樹陷入沉思。

兩人沒有說話,所以也不知道對方的腦回路在錯誤的方向越走越遠。

池依依的意思——我穿書到現在才幾天啊,就坐了十次地鐵了。

傅臨樹的理解——她來這裏上大學那麽久,隻坐過十次地鐵。

小土狗抿了抿唇。

這顆隻處理過數學難題的大腦,正在抽絲剝繭地回憶那為數不多的社會知識。

譬如——聽說城裏的女孩出入都喜歡打車。

像池依依這麽精致的女孩,讓她陪他坐地鐵回家,似乎不太好吧?

而且下班高峰地鐵的空氣很不好,池依依連廚房都呆不下去,肯定很不喜歡…

就這樣,明明池依依就是隨意發牢騷,誰想到傅臨樹居然主動停下腳步,正兒八經地說:“那我們不坐地鐵,打車吧。”

“…”

這是什麽天降餡餅。

“真的嗎!”池依依眼眸亮光閃閃:“我們可以打車嗎?”

傅臨樹鄭重點了點頭。

似乎打車對於他來說,隻是一個隨手做出的輕鬆決定——然而事實上他從沒打過車。

好在大學區雖然是郊外,但因為學生人流量大,隨手一攔就能截到出租車。

傅臨樹先給池依依開門,讓她坐在後座,然後他才走到副駕駛位坐下。

好像是老天為了獎勵傅臨樹的識趣,他的位置居然放置了一塊後視鏡,正好能看到後座——池依依一直在看窗外景色,唇角從上車開始就沒放下。

女孩這種直白的開心表情,對於傅臨樹來說就是最大的獎勵。

他因為池依依的開心而開心。

忽然,手機震動聲響起。

傅臨樹的手機沒有設置密碼,不用打開鎖屏就能看到是韓諭的消息,他應該是剛剛起床,給他發了一個[早啊]

啪。

傅臨樹直接關掉了鎖屏。

眼不見為淨,早上就不應該給他發早安的。

也是因為傅臨樹突然的良心作祟、刻意回避韓諭,導致他沒能看到韓諭的第二條消息:[我昨天想了一個晚上,做出一個你肯定會開心的重大決定!]

過了幾十秒,傅臨樹沒有回複。

韓諭又撤回了這條消息,說:[算了不跟你說,晚點直接給你驚喜]

摩天大樓的陰影從出租車頂上飛快掠過,光暗快速變化,郊區到富人區的街景大跨越,吸引著池依依全副的注意。

而傅臨樹卻無暇看風景了,他在盯電子板上價格的跳動。

三位數、三位數了!

啊,第三位數又上升了一個數字了!

恭喜這位數性戀大學神,今天終於發現了數字的恐怖。

沒有任何時候比現在,更讓傅臨樹感覺“小數點進一位”和“100變成200變成300”這兩件事,比任何數學難題更刺激他的腎上激素。

他感覺大腦開始缺氧了。

三十分鍾後。

出租車停靠在富人小區內。

傅臨樹眼看著窗外與他平凡穿搭截然相反的流水線高樓,本來還想下車送池依依回家,莫名的自卑籠罩著他。忽然邁不動步了。

好在池依依家就在小區門口,幾步路就到了。

“那我先回家啦?”

池依依下車後沒著急走,而是俯低身體,隔著車窗和傅臨樹說話。

傅臨樹一時不查,正好靠在車門望出去。

兩人距離倏然拉近。

她離得那麽近。

光線朦朧的路燈,那些灰塵遮掩下閃著暗光的暖黃色光線穿過,兩人能勉強看清楚彼此,唯有雙眸和汗津津的一小塊臉頰尤其鮮豔,它們在黑暗中閃爍著精光。

這一刻哪還有什麽數字,池依依占據他全部心念。

“謝謝你,傅臨樹。”

池依依忽然露出的笑容,驚醒了傅臨樹——韓諭的臉在他腦海裏一閃而過。

他放在褲腿旁邊的拳頭一再握緊,指甲陷入皮膚帶來疼痛感,才能勉強收住已經浮現在臉上的欣喜和喜歡。

一直不說話也有點奇怪,傅臨樹手忙腳亂地轉移話題:“那周一課堂上見。”

誰想到一提到上課,池依依立刻就蔫了:“我跟你說謝謝,你居然提醒我周一上課。”

“我不是這個意思…”傅臨樹懊惱。

心弦高度緊繃的結果,就是傅臨樹控製不住他的表情管理,後悔的表情太明顯了。

池依依看著他那跟委屈小土狗一樣的表情,好笑地伸手進車窗裏,撓了撓對方的下巴:“知道啦,我走啦。”

她轉身離開車窗,一邊離去一邊瀟灑揚揚手。

隻留下因為被女孩撓下巴、而瘋狂心動的傅臨樹在原地。

他坐在副駕駛上身形僵硬,眼睛死死盯著池依依離去的背影,過去運行流暢的最強大腦,如今隻剩下“回味撓下巴的觸感”這個指令了。

他學著池依依的動作,自己給自己撓了一下,什麽感覺都沒有。

明明剛剛池依依撓他的時候,耳邊完全靜音,隻剩下咚咚咚的心跳聲來著。

“小夥子,是不是要掉頭回學校?”

司機的忽然發問,打斷傅臨樹的思緒。

傅臨樹眼看司機身旁數字不斷跳轉的電子屏,沉默片刻後說:“不回去,一會兒我下去。”

學校到富人區橫跨兩個大區,一次的打車費是他三天的生活費,送池依依的話這錢花得值,送自己的話就顯得有些矯情了。

傅臨樹等了好一會,等池依依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小區門口,他才慢吞吞下了車。

他抬手看一眼手表。

還好,時間寬裕。

老板知道池依依家住的遠,給了他三個小時地鐵往返的時間,而他打車隻花了三十分鍾,意味著他有兩個半小時慢慢走回學校。

“滴——”

出租車司機從傅臨樹的個人賬戶上扣錢了。

他一邊記賬一邊打開消費記錄,一連串的個位數消費,忽然出現一個三位數的高額數字,簡直不能再明顯了。

傅臨樹長歎一聲,將這筆高額消費寫進記賬本,並在每個池依依兼職的日子做好標記。

不出意外的話,這筆費用將會成為他的日常支出。

…當然。

這隻是前輩想照顧後輩的心,絕對不是他在覬覦兄弟的女朋友。

傅臨樹第N次為自己找好借口,卻不知道他的好感度變化,誠實反饋到直播間係統提示——[傅臨樹好感度:60]

【我第一次掏幹淨口袋送女孩打車回家,自己走路回家還能漲好感度的…】

【懂了,寫作男德,讀作怨種!】

【讓我們恭喜池依依,打出了“小土狗男主瘋狂打工供仙女享受”的劇情!】

傅臨樹深一腳淺一腳地離開富人區。

臨離開前,他回頭看向一眼那些華貴的高樓,是池依依住慣了的地方。

過去漫無目的的學習生涯,似乎多了一個物欲的目標。

&

池依依回到家,立刻躺進全息艙裏。

哪怕再苦再累也要熬夜玩遊戲,確保小廢物的品格始終如一。

剛進入遊戲大廳,還沒來得及推開俱樂部的門,池依依就收到一條迫不及待的群聊信息,聊天室內的成員都不是她認識的ID。

奇怪。

難道是上次答應的甜妹嗎?

池依依有些摸不著頭腦,幹脆直接點同意進入群聊。

《賽博求生》的群聊有好幾種形式,一種是見麵聊天,接受群聊申請後會進入虛擬吧台;一種是純音頻群聊,麵前會有聊天光屏,虛空中會傳來聊天室內的對話。

池依依進入的聊天室就是第二種。

她剛打開聊天光屏,就感覺到氣氛有些不太對了——群內有幾個看不出男女的玩家ID,正用文字高頻輸出著什麽東西,隨意掃上一眼都覺得戾氣重。

見她進來了,其中一人立刻切換語音。

[醜八怪來了啊,我就是想看看你長什麽樣才拉你的]

[居然還用係統臉,是對自己的長相有多不自信?]

[笑死,這個世界上居然還有200%美顏都救不回來的臉?]

什麽玩意???

池依依沉默一瞬後,雙手覆上光屏,直接在聊天室裏…外放了《大悲咒》

“拿摩惹納,達拉雅雅…”

“去除煩惱,淨化心靈。”

聊天室髒話連篇的玩家集體頓住,沉默發酵。

她這是…

在超度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