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潤寧,你看誰來了。”老夫人推開門。

她拉著池依依走進房間,王杏瓊從旁邊一起擠進來,兩人並肩站在蕭潤寧視線的著點上,讓人分不清他究竟是在看誰。

原本還躍躍欲試的廢物老婆光環,一見王杏瓊和池依依站在一起,立刻就頹了。

這還是池依依第一次見蕭潤寧,又和王杏瓊站在一起,如果對方忽然衝她喊了一聲老婆,蕭潤寧真是跳進水裏也洗不清了。

這樣想著,係統光速收起自己的男德之光。

——嚇死,差點就跟那些俗套言情一樣搞三角戀誤會了。

也是因為如此,蕭潤寧成為唯一的、有且不多的從社死現場中逃出來的男主。

眾人走進房間裏。

一進房門,王杏瓊就發現異樣了。

明明剛剛下樓之前,蕭潤寧還坐在輪椅上看窗外風景,不知何時他竟然坐進了沙發裏、輪椅被他放在沙發後麵的陰影處。

獨自行動,對於蕭潤寧來說不是難事。

自從三年前發生車禍後,他就一直在積極複健,展現出積極的就診心態。醫生也說過:蕭潤寧比起身體障礙,更多的是心理障礙,隻要克服了他就可以站起來了。

——隻是心理障礙而已。

因為這個診斷,所有人都以為蕭潤寧會很快站起來,重新回到他京圈天之驕子的地位。

他會上很好的大學會在學術界有卓越貢獻,肆意風發如同所有的二十歲少年。

可是沒有。

從十七歲到二十歲,蕭潤寧一直沒站起來,一直需要輪椅幫助才能出行。

對於長時間坐輪椅出行的人來說,雙腿殘疾並沒有那麽需要幫助。相反,這些年來他學會了和毫無知覺的雙腿和解,他將雙臂力氣練得足以將他整個人撐起來。

換一個地方坐而已,對他來說是件小事。

更值得在意的,反而是他做這件事的目的,他為什麽要突然換位置?

可能是因為有一個從十八歲進入池家開始就戰戰兢兢的母親,王杏瓊從小就心思敏感,幾乎是跟蕭潤寧打一照麵的功夫就察覺到他的異樣。

反而是池依依,一如既往心大。

她甚至連藏在沙發後麵的輪椅都沒有發現,照麵那麽久,都沒有發現蕭潤寧雙腿異樣。

“你好,我叫紮紮。”

她打了聲招呼。

蕭潤寧聞言,抬眸看了池依依一眼又迅速下落視線,沒有說話。

他看了池依依一眼,隻是在疑惑她為什麽不用他取的名字,而是又用回草原上的原名。

難道是因為不喜歡嗎?

蕭潤寧的右手悄悄按向胸口,那處的小本子裏還有好幾個好聽的名字。

然而他的反應落在池依依眼中,卻更像是浪**小子惡作劇失敗後的假裝無辜。

偏偏老夫人似乎非常喜歡蕭潤寧,不需要他說什麽,老夫人就問池依依:“紮紮是不喜歡池依依這個名字嗎?可是來到城裏,最好起一個通俗易懂的名字…”

“沒關係…”

蕭潤寧抿了抿唇,可還沒等他說出“我可以再想想”的後話,一旁的池亞鵑就試圖息事寧人地低聲勸道:“紮紮,不要任性,這名字挺好聽的呀。”

池依依:“…”

能不好聽嗎?這就是她的本名。

可惡!奪人之名罪不可恕!

池依依心中明白保不住這個名字了,嘴巴撅老高,還沒相處就給了蕭潤寧一個壞印象。

然而在場人中,除了池依依,其他人似乎都很捧著這位蕭家小少爺。

年長者在場,蕭潤寧卻依舊可以坐在沙發上,無需禮貌站起來。

每個人都在站著,沒有人試圖坐在蕭潤寧隔壁——也難怪池依依會對蕭潤寧有壞印象,一無所知的她看到他,隻覺得對方好像傲慢的年輕王子,理所當然地接受膜拜。

忽然,老夫人看到蕭潤寧手中拿著的書。

這是他拿來遮蓋腿上突兀毛毯的東西,卻讓她心中生出一個建議。老夫人笑著建議道:“依依初來乍到,忽然送去學校上課可能會害怕,要不然你和潤寧一起在家上課吧?”

老夫人的建議剛落下,王杏瓊猛地抓住離她最近的桌角,連同手臂青筋也狠狠跳了一下。

跟蕭潤寧一起上課,那一天至少有十二個小時的相處時間。

王興瓊從小就喜歡蕭潤寧,從有記憶開始就默認自己是他的未婚妻,哪受得了有忽然跳出來的女人占據他所有的時間?

一旁的池雅瑩發現女兒異樣,剛準備有些心疼地開口,就看到一旁池依依蒼白的臉色…不是,能和蕭潤寧一起在家上課,她怎麽就跟撞鬼了一樣?

不知道的還以為蕭潤寧是什麽避之不及的可怕玩意。

而且自家女兒那麽喜歡的人,在這位草原來的土老帽的眼中卻不值一提,這個強烈對比,莫名讓池雅瑩心中覺得不舒服。

然而她不知道,老夫人的一番話下來,別人聽到的是——和“蕭潤寧”一起上課。

池依依聽到的卻是——上課。

上課了,殺魚了!在網戀世界還是大學生,摸摸魚、寫寫垃圾論文勉強能活下去的樣子,現在換成一個即將高考的18歲高中生,池依依心都要麻了。

昔日被兩位心比鐵還冷硬的帥哥摁在家裏,督促著學習的恐怖記憶席卷而來。

一想到學習,池依依臉都白了。

就在這時,從剛剛開始就不怎麽開口說話的蕭潤寧忽然輕咳了一聲,引起大家的注意,他說:“我更喜歡一個人上課。”

說這話的時候,他甚至“懶得”看池依依一眼,仿佛很不在意對方。

王杏瓊見狀,終於鬆一口氣,緊握住桌角的手也悄無聲息地鬆開了。

她扯出從池依依出現以來第一個真誠微笑,說:“沒關係,依依可以跟我一起去學校,多交點朋友也有利於盡快適應城裏的生活。”

就連李奇躍也說:“是啊,我們會好好照顧依依的。”

“這樣啊…”

現場唯一失望的人,恐怕隻有池老夫人了。

倒也不是她在孫女剛回來的時候就拉郎配,而是比起其他人,池老夫人對蕭潤寧的教養性格更放心,相信放在他那裏,池依依會得到很好的照顧。

她畢竟年紀大了,女兒的生活還能幫忙打點一下,孫女就很難一起照顧到了。

不過既然蕭潤寧不願意,她也不能強迫人家和親孫女一起上課,便也放棄了。

——從明天開始,池依依就得去富二代齊聚的貴族高中上課了。

池老夫人拉著池亞鵑、池雅瑩去主臥說說心裏話,把場合留給幾個年齡相仿的孩子們。她們剛走,本來還端著優雅紳士的李奇躍、黃競娜兩人立刻躥到池依依身邊,和她說起學校的各種八卦來。

池依依有一搭沒一搭地聽著,因為上學而呆滯,清亮嗓音不在顯得有些悶悶不樂。

蕭潤寧趁著無人注意的時候,隱晦抬頭看了一眼。

剛剛老夫人提議,讓池依依跟著他一起上課的時候,蕭潤寧就敏銳地察覺到她很不開心。

難道是因為不想和他在一起嗎?

又或者是想去學校,不想呆在家裏上課?

任蕭潤寧怎麽使勁想也不會想到,居然有年僅十八還不愛讀書的鹹魚。

再加上…

蕭潤寧輕輕撫平腿上的毛毯,細長指尖白得嚇人。

他穿著整潔平滑的白色襯衫和修長深色牛仔褲,兩條長腿隨意一前一後搭放在地板上,當他坐在高而造型□□的沙發上的時候,身姿挺拔、模樣俊美,幹淨而又純粹。

脫離輪椅後,他就像正常人一樣。

如果池依依要跟他一起上課,勢必會看到他坐輪椅的古怪樣子。

等蕭潤寧回過神來的時候,他的指尖正用力地捏著毛毯,原本蒼白的地方充血變紅了。他若無其事地鬆開手,再次將視線投向窗戶。

這不過這次,他沒有看窗外的風景,而是看著玻璃倒影上的池依依。

&

漫長而又“勾心鬥角”一天過去了。

池依依和池亞鵑早早回到二樓,所以沒有和新認識的小夥伴告別。

等池依依走後,蕭潤寧才招手喊來管家,讓他幫忙把輪椅推過來。

李奇躍默默看了一會,忽然察覺到窗外天色變暗,好奇問道:“奇怪,潤寧今天怎麽那麽晚還不回家?”

平常太陽下山就回家的乖寶寶,今天竟然在別人家呆那麽晚,真是奇怪。

幾人從小一起長大,知道蕭潤寧晚上九點就必須睡覺的好習慣,一時半會兒居然接受不了他在外麵呆到七八點的事實。

蕭潤寧活動了一下僵硬的肩頸。

池依依不走,他也沒有從沙發上起來,無論大家在幹什麽、聊什麽話題都始終坐在上麵。換做別人在現場,恐怕蕭潤寧早就提出要離開的請求了。

可是麵對策馬奔來的少女,他竟然一直不敢用真麵目對她,以至於坐到現在。

蕭潤寧沒有回答李奇躍的話,而是禮貌含蓄一笑,說:“我先回去了,周末見。”——明天大家都要回學校上課,而他隻能呆在家裏授課,所以隻能周末見。

“周末見。”

李奇躍、黃競娜也準備回去了,王杏瓊靠在門框旁,目送三人離開。

準確來說,是目送蕭潤寧離開。

臨走前,輪椅少年微微一頓,同王杏瓊說:“我們家有叔叔從草原帶回來的生活用品,如果依依覺得不習慣的話,隨時打電話給我,我讓人送過來。”

一句話,足以讓原本情緒平緩的少女被打亂。

等人走後,王杏瓊看向二樓池依依的房間,想也不想地快步走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