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金你在說什麽?”

“這可是跟著媽媽去大城市,你不是一直想去嗎?”

大家都震驚了。

央金打小就是聰明的人,最快學會遊泳、最快學會騎馬、最快學會牧羊,大家都說央金天生就是他們大草原的人。

可是這麽適合大草原的人,卻從懂事開始就有一個走出草原,去大城市當都市麗人的夢。

她夢想穿著幹淨整齊的白色衣服,坐在安靜又有秩序的辦公樓裏,可能手裏會拿著一杯咖啡,一本書,過著朝九晚五的正常人生活。

家裏是點熏香的,聞不到糞便的味道,空氣中隻有加濕器嗡嗡運作後的濕潤感。

她的夢想就是那麽簡單,離開草原。

按照原屬劇情發展,意識到這是她離開的機會後,央金抱著媽媽的腿哭鬧讓她帶走自己,還威脅父親,如果不讓她去大城市,她就在草原上隨便找一個旮旯自殺,讓誰都找不到她…

池亞鵑擔心偏激的央金,決定帶走她。

從此,央金豪門逆襲的一生開啟了。

可是現在,這麽一門心思要去大城市的人,居然把機會讓給了妹妹?

央金話音剛落,在場所有人都目瞪口呆、不可思議地看著她,在看到她露出一絲滿足又自得的笑容後,更覺得她精神失常了。

“央金,你還好嗎?”

“我挺好的。”

央金很輕鬆,終於有種走上正軌的感覺了。

事實上,她是重生的。

上輩子的她選擇去了大城市,卻因為不同於大都市的生活習慣、穿衣風格,異域禮儀,被那群豪門少爺小姐排擠。

雖然央金梗著脖子努力學習,卻也度過了一個不甚開心的青春期。

講道理,擁有前世記憶的央金完全可以用過來人經驗吊打豪門那群狗眼看人低的家夥。

可是她不行。

她放心不下妹妹紮紮。

央金垂眸看著妹妹紮紮,以她的身高隻能看到紮紮的發頂,泛著一圈陽光下柔軟的光芒。

紮紮擁有著一副區別於草原原住民的瘦小身軀,長得像城裏出來的媽媽,纖細又溫和。

又或者說,她更像是央金去到豪門後見到的女孩。

雖然央金不明白瘦瘦弱弱的男孩女孩有什麽漂亮而言,但是她很清楚,城裏的人不喜歡她這麽壯實的身軀。

就像是草原孩子不喜歡城裏女孩特征明顯的紮紮一樣。

如果她們交換,讓紮紮去城裏,或許,她就不會死了吧?

央金悄悄握緊拳頭。

上輩子的她在城裏過得水生火熱,無暇顧及草原那邊發生的事情,等紮紮死訊傳到城裏,央金這才知道草原發生了一件很大的事情。

有企業打算在草原發展旅遊度假村,大量收購土地和房子,村民們獲得一大筆錢。

其中,擁有大片羊圈的他們家獲得補償最多。

父親丹巴把這些錢都給了唯一陪在身邊的女兒紮紮。

然而身懷巨款的紮紮引起村外惡匪的注意,並在她放羊的時候把她掠走,搶錢殺人跑路。

央金光是想起上輩子得知妹妹死訊的瞬間,就有些站不穩的精神奔潰——當年她威脅媽媽的話得到了報應,隻是毒誓的對象卻從她變成了妹妹。

可憐的紮紮躺在一人所知的草原角落裏,被長長的雜草覆蓋著屍體,三天後才被找到。

這讓央金無法自控地想,如果當年去豪門的女兒是紮紮,她還會死嗎?

而且央金有自信,拿到補償款的她,會比任何人發揮出更巨大的效果。

她會拿著這筆錢帶著父親殺回豪門,屆時再來保護紮紮,隻是在她有能力保護所有人之前,紮紮必須去池家。

央金彎腰摸著池依依的頭,眼裏滿滿都是憐惜和不舍——豪門那幫狗東西性格那麽惡劣,排斥一切跟不上他們步伐、進不了他們圈子的人。

央金看多了電視劇,熟悉城市裏各種人情世故的她尚且如此,換成傻紮紮該怎麽辦啊?

“妹妹。”央金彎腰和池依依保持平視:“你身體不好,悟性又慢,比較適合去城市生活。”

“草原裏沒有老師,都是自個兒跌跌撞撞進行學習,可是別人兩周時間學會騎馬,你花了兩年,時不時還把自己摔得頭破血流…”

池依依:“…”

——這說的肯定是原主,不是她!

小廢物把這個黑鍋甩來甩去,隨便找一個不在場的原主就蓋了。

央金勸完池依依,就開始勸池亞鵑。

“我聽說大城市裏的孩子,都有一個專門管理飲食營養的廚師,會讓他們吃水果吃蔬菜,不像我們天天吃羊肉牛肉,喝牛奶吃奶糕…”

池依依:“等等…”

其實她不吃水果蔬菜也可以,每天吃燒烤吃肉也挺好的。

然而在場那麽多人中,池依依人微言輕無法反駁,隻能默默在心裏緬懷著羊肉燒烤奶糕,含淚被央金推了出去。

池亞鵑含淚問池依依:“紮紮,你想跟我一起去城裏嗎?去城裏你就可以上學,上班了。”

上學,上班…天啊!

池依依沒有說話,而是用抱緊姐姐腰的動作做出回答——我更想和姐姐在一起。

央金有些驚訝,反抱住妹妹。

事實上,她對池依依反應很是出乎意料。

央金回憶自己和妹妹的相處,由於草原別具一格的生活習慣,她和瘦弱的妹妹玩不來,懂事後更是不喜歡和看起來一折就斷的小女孩一起玩。

兩姐妹說過的話,加起來可能還沒有朋友多,就連上輩子央金離開草原前往城市,紮紮也隻是問:“姐姐什麽時候回來?”

傻的很,完全搞不清楚情況。

因為上輩子的央金為了不讓妹妹搶走自己前往城市的機會,故意將妹妹支開去別處玩,也沒告訴她,她們這一去可能就不回來了。

這一世是央金主動告知了媽媽的身世,紮紮看到豪車,聽到大城市的反應,卻不是她想象中的興奮,而是不舍。

還是對姐姐的不舍。

霎時間,感動湧上心頭,央金抱緊紮紮。

她安撫她說:“別擔心,我很快也會來找你的。你去到那裏後謹言慎行,拿不準的事情就看看別人是怎麽做的。”

池依依搖搖頭,眼眶泛淚。

在場人被姐妹情深的場麵感動,就連派來接人的保鏢,也露出了感化被打動的緬懷表情。

特別是隨行跟著的老管家,剛剛還一臉嚴肅的老臉轉眼變得鬆弛,帶著極具人情味的笑容。

然而事實上…

池依依隻是在崩潰而已。

——啊啊啊,不要帶她走!

誰舍得這這天天吃全肉宴、在大草原上騎馬、還不用上學上班這麽美好的生活啊?

隻有像央金這種野心家,才會想去大城市當都市麗人,而池依依這種沒有野心的小廢物,隻想在草原躺平,過上靠羊吃羊,靠牛吃牛的生活。

池依依圈住央金的手收緊,堅決不想走。

她覺得自己已經很用力了,可是央金隻用了三根手指就把她整個人扒下來,推給媽媽…原來草原人都這麽強壯嗎?這樣一對比,池依依覺得自己弱得不像話!

“紮紮,去吧。”

央金一隻手就把池依依舉起來,把她放在管家麵前。

他爸爸更是像鉗子一樣,圈住姐妹兩人,大手重重拍在池依依背上,差點把她打出血了。

原本池依依還沒覺得草原小夥伴說的“你很瘦弱”是有多瘦弱,現在看到自己像物品一樣,被搬來搬去,還差點死在父親的拍撫下的時候,她承認了自己的虛弱。

池依依甚至在想:如果去城裏,第一件事就是去練舉重,爭取以後不被女主拎著後脖頸推出去。

“紮紮,上車吧。”

池亞鵑拉開車門,央金把人塞進車裏。

池依依就這麽輕輕鬆鬆地完成了任務,代替姐姐去城裏豪門生活了。

【咋回事,央金怎麽突然不去城裏了?】

【和原書劇情完全不一樣了…】

【現在換成11去豪門了,可是池家豪門不是那麽好呆的地方,特別是池家繼女的女兒,從小在禮儀和教養下長大,出落得就像公主一樣,肯定不是小廢物能比得過的】

確實如此。

在池依依上車、離開草原的路上,遠在幾千公裏的池家在上演一出類似金枝欲孽的劇情。池雅瑩抱著自己的女兒王杏瓊,明明已經是年過三十的成熟女性,卻依舊一臉淚意惹人憐愛。

聽說池亞鵑同意回家,池家兩位老人還沒來得及有反應,池雅瑩率先落淚。

“既然姐姐回來了,那我還是離開池家了。”她用緬懷眼神環顧一圈房間裏熟悉的裝飾,字字泣淚地說:“我隻是一個姐姐被弄丟後,父親從孤兒院抱過來與母親作陪的養女,這裏…終究不是我的家。”

“別傻了!”

池老夫人坐在池雅瑩身邊,安撫她:“無論亞鵑回不回來,這裏都是你的家。”

“可是我在這裏享受,姐姐卻在草原受苦…”

池雅瑩試探性地給還未曾見麵的姐姐穿小鞋。

由於她的模樣太像單純善良的白蓮花了,池家老人壓根沒有發現池雅瑩暗戳戳的小動作,隻是在她講起親女兒的時候,使喚她的女兒去別的地方。

“杏瓊,你去找其他孩子玩吧。”

“好的姥姥。”

王杏瓊跑出大廳。

剛離開姥姥姥爺的視線,她那溫柔表情變得不耐煩起來,嘴裏碎碎念“算什麽東西?”,“一個十八歲就被拐走的女人,拿什麽和我陪伴池家二十年的媽媽比?”,“血緣算什麽?”

可在靠近副廳的時候,她又立刻轉換表情,變得小心討好。

她推開副廳房門。

裏麵坐著三位均是十八上下年紀的少年少女,身著華服模樣好看,顯然是上流社會模樣。

最引人注目的是某個坐在輪椅、靠在床邊看風景的少年,他有著一身近乎透明,從童年開始就悶在高門深院中養出來的青白皮膚。

少年右手撐在下巴上,劉海下有一個小指蓋大小的暗色傷疤,卻絲毫不遮擋他的英俊。一眼看過去隻能看到纖細睫毛在眼瞼落下陰影,更顯得他五官立體、雙目明朗又有神。

可惜,這位美男子似乎心情不太好。

他靠在窗邊,看著不遠處搖曳的玫瑰,一句話不說。

王杏瓊默默坐在離少年最近的地方,表情害羞動作拘謹。

他們兩人都不說話,房間裏隻剩下其他兩人的聲音,在討論即將抵達本家的池小孫女。

“也不知道她是怎麽樣的人?”其中一位少年好奇,他有著橄欖球運動員一般的體格,看起來體育特別好,相對應智商應該不咋地。

“能怎麽樣?”另一位少女回答,她有著齊劉海、黑眼線、外形氣質浮誇又囂張跋扈,是池依依看到就會感歎“好像韓劇裏走出來的惡女大小姐走出來了”的程度。

她說的話也配得上這副形象,說:“聽說她跟著走丟的池家大小姐一起生活在草原裏,那是什麽糟糕的地方啊!那麽大的風、那麽大的太陽,肯定會把人的皮膚弄黑、弄得粗糙,而且她們那可能還沒有手機和電視機!”

“靠,那好土啊!”

體育少年一拍大腿:“她不會不知道怎麽下車吧?”

“會用廁所嗎?”

“該不會連吃飯都要用手抓吧?”

王杏瓊默默補了一句:“很有可能,蕭潤寧你說是吧?”

名叫蕭潤寧的殘疾少年沒有說話。

大概沉默是他的常態,他不說話,其他三人就有一句沒一句地閑聊著,話題始終圍繞著即將到來的池依依,惡意揣測草原上長成的少女有多土、多上不了台麵。

直到空氣聲中傳來馬蹄跑動的聲音,哢噠哢噠,才打破這場背地裏的人身攻擊。

“這是什麽聲音?”

王杏瓊率先注意到聲音。

而且她發現,原本來頹廢了無生趣的蕭潤寧不知看到了什麽,幾乎整個人趴在玻璃上,眼眸深處竟然閃著意外又感動的光輝。

什麽情況?

在場幾人還是第一次看到他打起精神的樣子,紛紛來了興趣。

其餘三人靠近,站在窗邊,順著蕭潤寧目光所望之處看去。

馬蹄聲越來越近。

他們看到,一個少女穿著五顏六色但搭配異常和諧的民族服裝,驅使著高大馬匹衝過來,她的頭發隨著頭上的飾品在空中晃動,發出叮鈴叮鈴的響聲。

這是一場視覺和聽覺的衝擊。

“我靠…”體育生手裏的餅幹啪嗒就掉到地上:“這是池家的土鱉孫女?”

怎麽感覺比他還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