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依?”青山露出詫異的表情:“她怎麽了?”
“她死了!她死了!”
恕像一隻毛毛蟲,疼極了在那翻滾,軀體像是沒有骨頭一樣扭作一團。
他閉著眼睛強忍疼痛,最終還是捂著傷口站起來,朝池依依所在方向衝了出去。
而青山因為這句“池依依死了”而滯在原地,直到喪屍王跑到外麵了,他才反應過來,拿著手槍追在他後麵,怒斥道:“你在胡說八道什麽,依依怎麽可能…”
…依依怎麽可能會死?
追在恕後麵的青山說不出話了,因為他看到房間裏躺平的池依依,腦袋下全都是血。
“發生了什麽?”他將時常高舉於胸前的手槍緩緩放下,不可置信地往前走了兩步,緊緊盯著桌麵上閉著眼睛、看起來睡得十分安詳的池依依。
看到他過來,衛瞬連喪屍王在場也顧不上了,立馬將青山拉到依依麵前。
“她被喪屍咬到了,還有辦法救下她嗎?”
語氣著急,眼瞳都紅了。
明明上輩子死一群隊友還堅強振作的重生男主,這輩子死一個女孩就處於崩潰邊緣了。衛瞬的臉像是缺氧一樣的漲紅,從剛剛開始瞳孔不斷輕微地震動,預示著他內心情緒起伏。
青山將手裏的急救箱打開,看著簡陋的設備,竟然有種不知從何下手的感覺。
他腦子很亂。
明明大家還說:池依依是基地的吉祥物,喪屍都主動避開她走,怎麽轉眼功夫就被咬了?
“她不像你,是一個萬屍嫌,喪屍怎麽可能攻擊她?”青山懷著僥幸的語氣詢問衛瞬:“你在跟依依一起搞惡作劇嚇大家嗎?”
青山往好處想的猜測,殊不知,這句話正好踩在衛瞬的死穴上了。
天知道,他有多麽希望這是池依依的惡作劇。
但是他用幹淨紗布捂著傷口的時候,感受到掌心底下流淌的血液,怎麽也說服不了自己——這不是流淌的血液,而是流逝的生命力。
衛瞬的身體有氣無力地單膝跪地,奔潰道:“都是我的錯,原本喪屍要攻擊的人是我,池依依撲上來替我擋了一下。”
他剛說完,池依依又往外吐了一口血,麵色快速消退。
青山趕緊將池依依轉過來,露出開裂的後腦勺,好方便縫合傷口。
看著眼前這道觸目驚心的傷口,衛瞬難以饒恕自己,他問青山:“她要變成喪屍了嗎?”
其實在問出這個問題的同時,衛瞬的心裏就已經做好決定了——哪怕池依依變成喪屍,他也要好好照顧她。
他不想看到池依依流浪在外麵,過著朝不保夕的日子。
喪屍也沒什麽,不過就是愛吃人而已,殺幾個人給她吃就好。
衛瞬本來就不是什麽道德感很重的人,為了她,他可以放寬所有的底線,甚至願意將這個安全基地當成池依依的儲備糧。
可是…
恕趴在池依依的另一邊,好不容易才適應了子彈鑲嵌在腦袋裏,味覺也再次恢複。
他低頭聞了一下池依依的腦袋,眼淚就這麽冒出來了:“味道不對,她不會變成喪屍。依依,我的依依她要死了。”
他張嘴就準備咬池依依,卻被衛瞬以為他嘴饞了,一把推開了他。
“你在胡說八道什麽。”衛瞬反握馬桶搋,尖銳的後端擦破恕的臉皮,冒出一絲血痕,他憤怒地說:“她是被喪屍咬了,青山又是最好的醫生,最好的結果是被救回來繼續當人,最差的結果隻有變成喪屍!”
池依依是不會死的,絕對不會!
她一直以來都那麽幸運,怎麽可能那麽簡單就死掉?衛瞬不願意相信這個事實。
恕捂著臉上的傷口,因為鬆開捂住腹部的手,剛剛手術時大開口還沒來得及縫合的地方,往外稀裏嘩啦流出粘稠**和肝髒碎片,一看就讓人覺得疼。
血液蔓延在地上,和池依依的部分結合在一起,覆蓋、交融。
看到這一畫麵的恕,表情更誇張了,唯幾個熟練的表情交替著用,唯獨擺不出悲傷的臉:“她不是被喪屍咬,而是被尖銳利器砸中後腦勺。”
衛瞬聞言,才想起剛剛喪屍手裏拿著的石頭。
剛剛意外發生得太快,他錯以為凶器是喪屍的牙齒,實際卻是低能兒喪屍手持的石頭。沒有被喪屍咬到本是一件好事,可是池依依出血量實在是太大了,不會轉換成喪屍的結果是,她將不久於人世。
衛瞬慌了,催促青山:“你快止血,她不能死!”
“我也想把傷口縫上,可是針戳不進去啊!”
青山的針戳了幾次,都沒在池依依的皮膚上留下痕跡——天氣太冷了,池依依後腦的血凝結成冰塊,死死扣在她的頭上。
偏偏冰塊和人體熱度中間有隔層,血一直在流,青山忙得腦門冒汗也沒能將傷口縫上。
就在這時,生命探測儀發出生命終止的嗶聲。
青山成為醫生前宣誓過,當生命終止提示響起,他將不能褻瀆屍體。所以哪怕再難過,他也必須收起做手術的手,宣布池依依的死亡時間。
“現在是十月四號淩晨四點,池依依死亡…”
衛瞬不可置信地推開青山:“你怎麽能停手,你快繼續救她,她還有救!”
“你清醒點,她走了…”青山說著說著就哭了:“你以為隻有你衛瞬很痛苦嗎?”
——池依依對於青山來說,又或者說,她對於整支小隊、整個安全基地來說都是特別。
趁著衛瞬和青山掰扯的空隙,恕終於能在不被打的情況下,專心啃咬池依依了。
他咬了一口池依依的指尖,又順著手臂咬向小臂,緊接著是肩膀鎖骨,臉,嘴…
尖銳的牙齒在細膩的皮膚上留下痕跡。
卻更多是他淚水的味道。
“醒過來!”
“你不是一直想被我咬嗎,現在我咬你了,你怎麽還不睜開眼睛啊?”恕哭著張開嘴,啃咬大動脈等容易變異的地方,還要小心自己不要弄疼了池依依,哪怕她已經死了。
“你別跟我開玩笑,我很膽小的。”
強烈的悲痛覆蓋在這間小小的房間裏,所以恕沒發現,他竟然無師自通了喜歡和悲傷。
隻可惜,這兩樣情緒是在同一件事上同時學來的。
池依依給喪屍王這張空白的畫紙上,留下一抹濃烈的陰影。
從此恕的喜歡和悲傷隻跟她這個人綁定。
她走了,這兩抹來之不易的情緒就深藏起來,等待和池依依再相見的一天。
“直播!”恕忽然想起池依依說過的話,他腦子不好記不住事,隻能不斷重複加深印象:“下播後,要在星體的賽博麵位見麵。”
“下播後,要在星體的賽博麵位見麵。”
“下播後…”
仿佛從這句話汲取到力量,恕終於放棄轉換池依依的想法,狠狠抹了一把眼淚。
他不傷心,他們一定會見麵的,池依依還說等他結束任務後找他玩…雖然他也不太清楚,他的任務究竟是什麽?
恕渾渾噩噩地站起來,重複念著這句話,衝出房間,衝出安全基地。
沿途一路都有他的血液和身體碎片,偶爾夾雜著一滴滴亮晶晶的水漬,藏在粘稠的血液裏顯得格外顯眼——沒有人阻止他,也阻止不了他了。
衛瞬將池依依最喜歡的拖把塞到她手裏,青山用白布蓋住她,仿佛給一部電影落下帷幕,小說也迎來了童話故事般的結局——衛瞬斷情絕愛發狠搞事業,恕從此消失不見。
每個人都有堅強的未來,但是不包括池依依。
池依依躺在沙灘椅上,聽著廢物老婆係統對於結局的複述,舒服得伸了一個懶腰。
她身後,是星體□□師團隊,正在盡責盡職地揉搓池依依幹硬的頭皮。美容師還說:“這是新科技頭皮磨砂膏,可以搓出腦袋裏的積水,還能讓頭發始終保持著香香的狀態。”
“香香的頭…那給我整一個!”
“好嘞!這是永久性指甲油,可以讓你的指甲永遠滋潤泛著微微的粉紅…”
雖然池依依也不知道為什麽要讓指甲泛粉紅,但是她還是買了:“也來一個!”
現場演繹了什麽叫財大氣粗。
被石頭砸到後腦勺的苦,也在這長達三個小時的身體護理中,得到了長久的舒緩。
廢物老婆係統適時將直播間所得獎勵娓娓道出:[因為這次是指定任務賺積分直播間,所以沒有任何成就獎勵,係統正在評判你的死法所能得到的積分,請稍後…]
池依依見狀,屏住呼吸。
她心想,被恕咬死能得到一個億,那她救了衛瞬,至少得有十萬吧!
小廢物目光灼灼地盯著轉動的積分數字,不住祈禱要暴富,從此金盆洗手不幹直播了。
然而…
[被喪屍撲倒,卻沒有被喪屍咬死而是被他手中的石頭砸死,簡直是蠢中之蠢的死法,根據係統評判你可以得到十萬積分。]
“我敲!十萬!”小廢物已心滿意足,已經在盤算著要買哪裏的房子了。
結果廢物老婆係統的下一句話,如同一盆冷水潑到她頭上:[可因為你救了男主衛瞬,好好的炮灰作死變成令人感動的愛情,不少讀者將你當作是衛瞬的白月光,導致你作死炮灰的身份不明確,倒扣八萬積分。]
池依依:???
不是,這積分大起大伏的,是想告訴她談戀愛沒有好事嗎?
她就是一個作死炮灰,衛瞬沒事把她當成白月光做什麽,真的是煩死了。
恰好□□的美容團隊結束工作,池依依悶悶不樂地用新賺來的兩萬積分結完了帳,還剩下一萬五積分其實也不算少,正好可以買一套最高級的家具。
池依依下單了最高級柔軟的床,可以靠在床邊擺爛的大沙發,又買了一個按摩椅。
沒有一樣不是為躺平做準備。
就連購買方式也極其擺爛——全程網購,連門都懶得出。
看著全息發生器上顯示訂單已被接收,大概三十分鍾內送到的提示後,池依依破天荒地沒有坐在家裏等快遞來,而是換了一套漂亮的小裙子,拎上小挎包就準備出門了。
臨走前。她跟廢物老婆確認道:“你確定恕是可以過來的對吧?”
[是的,恕是末日麵位中最高級的存在,隻要他願意,他可以跨越麵位來到賽博世界。]係統也很期待這次麵基:[麵位中轉站在一家咖啡店裏,隻要他過來了我們就能看到他。]
確認完信息後,池依依終於放心出門了。
她沒有走中央廣場的路,錯過和一眾“前任”見麵的機會,而是直接來到麵位中轉餐廳。
池依依用手捧著臉龐,高高興興地等著恕過來。
她都想好了,等恕來了以後,她就帶著傻乎乎的他回家,就連沙發也是池依依為了讓恕能來家裏做客才買的。
等待期間,全息發生器發出“嗶!”的響聲,家具已經裝修好了。
原來三十分鍾已經過去了。
池依依張望著時針奔走,安慰自己道:沒關係,沒關係,可能恕有什麽事情耽擱住了,而且麵位中轉是那麽簡單的事情嗎,說不定要花很久的事情呢!
她又坐回位置上,捧著臉繼續等。
她看到一個個長相奇形怪狀的人進進出出,也看到有不同麵位奔現的情侶在對麵擁吻,兩個麵位組成的家庭因為新年回誰家爭執不休…
池依依喝幹淨杯子裏的奶茶,智能機器侍者過來,告知她中轉餐廳要打烊了。
“小姐是否在等誰,我們這邊可以幫忙登記信息,等那人抵達後通知您。”
“不用了。”池依依氣呼呼將小挎包拿起來,頭也不回地離開餐廳,“恕是一個大騙子,我再也不在小世界主動發出邀請了。”
池依依暗暗發誓,等她回家後,就把沙發退掉。
說是這麽說,一直到她進入下一個直播間為止,她也沒有退掉沙發。
與此同時。
現實的末日世界裏。
衛瞬和青山同時從實驗室裏醒來,兩人因為長時間趴在實驗桌上睡覺而身體四肢僵硬,稍微動一下就發出嘎吱聲。
衛瞬輕拍青山:“我們竟然進入同一個直播間了。”
青山也覺得很神奇,在直播間裏遇到熟人,還是他接受星體邀請做任務後的第一次。
他將掌心攤開,露出睡夢中緊緊握著的的稀缺金屬。
“我用金屬換了CHOOH2,你用積分兌換什麽嗎?”
衛瞬回答:“攢了三個世界任務,換了一個大東西,這次實驗總算可以往下推進了。”
兩人雖然疲憊,卻忍不住相視一笑。
事實上,他們兩人雖然都是星體的娛樂主播,但比起池依依這種包吃包住的全職主播,他們更像是兼職,為了跟星體兌換有利於當下研究的超前科技,他們自願簽訂協議,在睡夢中進入直播間做任務娛樂大眾,事後再用積分兌換未來商品。
但這次的直播任務是特別的,因為他們竟然還遇到了他們的研究對象——恕。
衛瞬和青山並肩走著,通過層層疊疊的加密係統,來到試驗機構最深處。
在那兒,放置著一個碩大的浸泡罐,裏麵漂浮著一個人類。
準確來說,他隻是一個長得像人類的怪物,害得全人類幾乎滅絕的喪屍王,代號是“恕”。
他緊閉著眼睛泡在類似福爾馬林的**裏,身上連著無數汲取管,正源源不斷抽取□□,再通過分析,將活生生的細胞變成實驗過程中的一行行幹巴巴數字。
這麽大量的汲取,也就是喪屍王體質天賦異稟,才沒有被抽成屍幹。
在青山和衛瞬進入實驗室之前,恕已經被泡在福爾馬林裏麵,成為高價值的實驗品。
那時候的恕還醒著,每天都在傻樂,說自己第一次看到那麽人類,他試圖隔著罐子交流,卻被前輩們用毫無人道主義地用各種極端手段對待。
再後來,恕陷入了沉睡,像是疼極了的孩子裝睡一樣。
青山看著罐子裏緊閉雙眼的恕,腦海裏卻浮現出他懵懂的樣子,竟然有一絲於心不忍:“你說他是不是跟星體簽訂協議,努力賺積分毀滅人類?”
也隻有這個理由,青山才能說服自己繼續把恕當敵人,更加殘忍地對待他。
然而衛瞬卻說:“我在離開直播間之前問過星體,他們說:恕是該麵位最強大的存在,所以昏迷後精神過於強大以至於被困在小世界了,不死不滅。”
也就是說,恕就是一個流浪的孩子,奔走在各個小世界裏,甚至不知道自己該幹什麽。
或許現在的他,又進入了其他末日世界裏,在裏麵到處問人:“直播到底是什麽啊?”
“我要去星體的賽博麵位,你們知道怎麽走嗎?”
然後又因為外形奇特於常人,又重新被抓,重新受傷,沒有一天幸福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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廢物老婆係統安慰池依依:[男人都是大豬蹄子,咱們不傷心,多找幾個的事情而已。]
“嗯!”
池依依畢竟心大,在心裏罵了恕幾句後,也就不生氣了。
[這次我找到非常適合你的人設,簡直就是本色出演。]
廢物老婆興致勃勃分享著自己的發現,池依依被她語氣中的篤定說服,再加上心情不好,沒怎麽看世界介紹就接受了扮演任務,進入新的直播間裏。
一睜開眼睛,她就發現自己穿著正裝,坐在類似麵試現場的空曠房間裏。
麵前的麵試官說:“雖然你學曆不高,但勝在足夠努力,特允合格!”
…什麽情況?
她這是在麵試嗎?
池依依疑惑地撓了撓頭皮,廢物老婆係統趕緊將這個傳說很適合池依依的人設丟出來。
[你是職場綜藝裏的對照組女配。你因為copy隊友的方案,遇到問題不解決就隻會哭,熱衷當同事群裏的杠精,別人做完事後提出否定性意見又不提出解決方向,把自己當領導,最終引起全網黑。]
池依依:“…”
廢物聽起來是挺廢的,可她為什麽會有種血壓上升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