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我也很想她

南夕醒來的時候正好可以趕上南爸南媽的葬禮。//U小說閱讀網她站在他們的墓前,沉默到像沒有生命一樣。她看了看旁邊,那是自己親生母親的墳地。她真不想明白為什麽爸爸要這樣做,要在遺囑中下這樣的安排。

“阿公,現在下著雨,您身體也不好,先回去吧。”南夕扶著他。那天,阿公好像倒下了吧?老年失子、白發人送黑發人該有多難過。

阿公左手拄著拐杖,右手負背,眼睛看著這三個並列的墳墓:“這三個人,像極了你們。沒有感情的婚姻隻能是分離。”

南奶奶說:“小晨啊,這是你的親生父母。你該好好地為他們送行。我和你阿公見的世麵多,就算是自己的親人,死亡也是同樣的一回事。我們先回去了。”

南夕才想起,南昔晨是他們的親生兒子,比自己還要親,他應該還要難過吧。

“嗯,你們慢走。辦完我爸媽的葬禮我會回去看你們的。”南昔晨很禮貌,似乎並不在乎誰不在了。

這真陌生。

剩下南夕和南昔晨還有幾個親戚在墓前站著,衣服是黑的,車子是黑色,還有雨傘也是黑的,這樣黑壓壓的一片讓人喘不過氣來。

“回去了。”南昔晨這樣說。

“你不要再看看他們嗎?”

“以後有機會。”他看著被雨水淋濕的南夕,“你要是不想回去,我也不會帶你走。”

南夕坐在他的車子上,並沒有太多的溫暖,反而覺得愈發冷起來。她和南昔晨一樣,喜歡看著窗外的風景。無論在哪裏,隻要有窗,她都會被吸引過去。

此時此刻,她慶幸自己有這個習慣。

“等一下,先停車!停車!”南夕急急地喊。

南昔晨皺著眉頭在路邊停了下來。她開了車門,往回跑。見她越跑越遠,南昔晨也隻好跟著下車,追著她的腳步。

“現在下那麽大的雨,你亂跑什麽?”

“拆了,摩天輪被拆了!”南夕回答他。剛剛她在車裏看到,以前他們一起坐過的摩天輪正在施工,一個車廂一個車廂地被拆了下來。她不能接受這樣的結局。

南夕急急買了遊樂場的門票之後,輕車熟路地趕到摩天輪那裏去。

這裏果然被拆了。她拉過一個工作人員,問:“你們為什麽要拆了它?”

“老了唄。”那位工作人員看著這個高大的摩天輪,“上一次有人來坐,結果被困在上麵幾個小時。我們公司為了大家的安全,決定把它拆了,到時候再重新裝一個。”

“維修一下就可以了啊,為什麽要拆了?”

“小姐,你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就是維修了還出問題才重裝一個的,你以為我們公司願意出這麽大的一筆費用啊?再說了,摩天輪重裝你們這些人不是應該開心才對嗎?”工作人員搖搖頭,不再理會南夕,“真是神經病。”然後就走遠了。

南昔晨緩步走來。南夕看著他,無話可說。

兩個人隔著距離,看著他們在施工。雨漸漸小了,眼前的景象更加清晰。南夕不知道他會不會是和自己一樣的感覺。

“走了。”南昔晨又把手插進褲帶,沒得到她的回答就往出口的方向離開。

“南昔晨,”南夕叫住他,“這應該是最後一次了吧?”

南昔晨站住腳:“你覺得我們還是以前的南夕和南昔晨嗎?南昔晨在五年前就已經死了。你也不再年輕,做什麽事都要為自己的未來考慮,任意妄為這個習慣你還不打算改掉嗎?”

“可是,你一出現在我麵前,我就束手無策。你就像是早年種在我心裏的罌粟花,美麗又邪惡。你有解藥是吧?”

南昔晨繼續往前走:“那是你自己的事。”

“喂喂,小姑娘,你幹嘛?趕快給我下來!”包工頭看著南夕小小的身影一下子衝進施工重地,攀著摩天輪的支架一腳一腳地往上爬。

“你們施工前又沒有通知我一聲,我現在想再玩一次這個,隻好自己爬上來咯。”南夕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可把周圍的人都嚇壞了。誰都不敢輕易動手,就怕傷著她,出了人命。

南昔晨揉揉太陽穴,隻好移步回去。他看著南夕在高台上勝利的樣子,無可奈何:“下來,我不想再辦一次喪事。”

“這是我自己的事,你管得著嗎?”南夕不理會他,踮著腳繼續爬。

周圍的人漸漸多了,一些群眾在七嘴八舌地議論。還有一些大媽師奶,站出來對南昔晨說:“小夥子啊,這小兩口拌嘴是常事,幹嘛要鬧出人命呢。這從上邊摔下來啊,可不是開玩笑的。”

“不就是,你趕快把她給我弄下來。”包工頭很懊惱,見著南昔晨趕緊催促他辦事。

南昔晨隻是看著她。

南夕剛開始還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可眼見著爬的高度越來越大,自己又有點畏高,腿不爭氣地軟了。她看著南昔晨在下邊抱臂像個局外人的樣子,硬了硬頭皮繼續往上。

不一會,人群又傳來一陣唏噓聲。南夕往下看了看,剛剛還在看戲的南昔晨已經不見了。也不知道什麽時候他脫了外套,穿著白襯衫,也爬上了摩天輪,才一會,就追上了南夕。

“你你你,你別動!”南夕緊緊抱著一根柱子,“這可不是開玩笑的啊,你要是上來了,我一緊張就鬆手掉下去了,我的命你來賠嗎?”

“我看你是把它當作玩笑的,所以說,一起死吧。”

“不要!你下去!下去!”南夕開始求饒,“好吧好吧,我不玩了不玩了,你下去,快下去!我也下!”

南夕弄出來的鬧劇以自己的求饒而結尾,下到地麵的時候,先不說自己已經站不穩,那個南昔晨就已經離開了這個熙攘的地方,她和一大堆人解釋,還和包工頭老板好好地道歉,這件事才算完。

“我回來了。”南昔晨後來也沒在車上等她,她隻好自己走路回來。家裏安靜地很,可能是因為沒了兩個核心人物,也可能是因為隻有南夕一個人,顯得寂靜可怕。南夕盡量不打破這樣的寧靜,輕輕地上了三樓。

“過來一下。”南昔晨的聲音嚇了她一跳,她沿著聲音的方向進了他的臥室。

“一天塗兩次。”南昔晨從桌上拿起一個小小的藥膏,丟到南夕的懷裏。

“這是什麽?”

“你手上的疤,很難看。”南昔晨漫不經心地整理自己的床鋪。南夕今天爬摩天輪的時候,他才記起來那時候阿公的鞭子在她的身上留下那麽深的疤痕。還有一些細節,他記不起來了。

南夕看著那支藥膏,搖了搖頭:“讓它留著吧,突然去掉了會很別扭。”

想想也是,現在醫術那麽發達,如果南夕真的有心去掉的話,還會等到現在讓他給藥膏她嗎?

晚飯時間,南夕懶得動手,南昔晨一個下午都在房間裏不知道在幹什麽,她不知道他想吃什麽,隻好打電話叫了兩份外賣。她和南昔晨相對而坐,一頓飯就要結束,誰也沒有開過口。她不是不想開口,是找不到話題來聊。

“後天我就回a市。”南昔晨突然說話。

“哦,那明天,你怎麽安排?”南夕試探地問。

“隨便。”

“我們,去以前的學校看看好不好?”

“嗯,你去吧。”

南夕放下碗筷:“我說的是,我們。”

“看心情。”

“不行,必須去。”

“……”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南爸南媽的逝世,使他們成為世界上彼此最親的依靠的關係,他們竟然變得好相處起來。或者,他們本來就該是這樣。

南夕一大早就把南昔晨拉起來去坐公交車。她和南昔晨並肩坐在車裏的雙人座上,車子沿途的飛行的小鳥都在唧唧喳喳地唱歌,似乎在為他們歡呼。南夕滿意地看著窗外的景色,什麽都沒有變。

他們在校門口下車。碰巧是上學時間,身邊都有著一些學生穿著他們熟悉的校服,背著書包往學校裏跑去。跑得那樣快,還是追不上學校的上課鈴聲。在門口守著的老師,踱步走向教學樓。周圍的攤販聽到鈴聲響起,也都收拾好自己的東西,回家去。

“你的綠豆沙。”南昔晨說。

南夕有些微的驚訝,她往著以前的方向看去,卻一個人也沒有看到。

“在那邊。”南昔晨指著另一邊的正在收拾東西的阿婆,旁邊的招牌寫著大大的“綠豆沙”三個字。

“早上,會吃綠豆沙嗎?”南夕突然問了一句。

“你以前不是經常吃嗎?”南昔晨拉著她走過去,“要不要試試?”

南夕猶豫了一下:“好。”

他們也去了學校周圍的店鋪。南昔晨還記得,那時候他曾經在這裏幫南夕買過一個骨頭狀的項鏈當作生日禮物。

“你應該把它丟了吧?”

“沒有,我放得好好地。”其實,這個項鏈南夕隨身帶著,“你要是不相信,下次見麵的時候我拿給你看。”

“不用,”南昔晨看著她,“你有沒有仔細看過那條鏈子?”

當然,她每次生日的時候都會拿出來回味。“沒有。”

“那時候因為我考試所以我把你關在家裏一個下午,而且幫你做午飯的時候還沒有幫你準備筷子,你是不是還記得?”

南夕用力地點頭。她還記得,那時候自己是用手扒來吃的,然後抵死不認。

“既然這樣,我送一個願望給你當作今年的生日禮物。如果在這兩天你沒想好的話,如果在這兩天我反悔的話,那就不算數了。”

南夕的眼睛閃亮亮的,忙說:“好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