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凰族別院的幾人還未起床,就聽到外麵鑼鼓喧天的喧鬧聲。

昨日夢冥和餘緋聊到很晚,餘緋倒也沒說她的心事, 隻是兩個姑娘湊在一起就有說不完的話,一夜下來, 餘緋也開心了不少。

她打定了主意先不想這些事, 第二日見到聞硯也總算沒有別別扭扭的了, 隻是一行人都沒怎麽睡好,各個的臉色裏都辨不出一點興奮,讓後麵跟著的一行凰族少年少女都不敢輕易出聲。

不過好在很快就到了比賽的場地。

妖宮特意騰了一塊巨大的曠野做擂台, 大大小小幾十個比武台籠罩在結界中, 確保比試時不會傷及台下的人。

旌旗圍住了整個擂場,他們到的不算早,但絕對是惹眼的,場內已有人頭攢動,看到門口的動靜, 都紛紛轉頭往來,絲語切切。

四位神祇和餘緋都對這些目光安之若素, 身後的人就有些局促了。

凰族算上餘緋一共是十四人參賽,別族大多也是這個數字。

餘緋作為主領者參賽,位子沒有和他們安排在一起,她轉身囑咐了幾句, 又讓他們萬事聽姒羽和天祿的安排,若有什麽解決不了的要立刻聯係她。

少年少女們應下, 被人領著進場。

不一會兒, 又有妖宮的人馬不停蹄地來找四季神, 說妖君在前邊給四位都留了位置。

唯獨沒提餘緋。

餘緋拱拱鼻子, 識相地退開一步。

聞硯知道這是妖君拜高踩低的做頭,走到餘緋身邊站定,態度明確。

“妖君不怕我搶他主位了?”緒寒皮笑肉不笑。

“我也不去。”夢冥也道,作勢就要拉著緒寒也占到餘緋身後。

“這......”那來傳話的妖侍有些為難。

幾人僵持了會兒,還是餘緋覺得身邊太多人過於打眼,好說歹說才把祝康和夢冥趕去了前麵,美其名曰視野好,可以幫她打探敵情。

一番折騰下來,餘緋終於坐了下來,緒寒的位置挨著他,聞硯倒是沒位子,隻是他往那兒一站,就有識相的啃哧啃哧搬來凳子了,最後也在餘緋身邊坐下。

周圍安靜了一瞬,然後所有的話題都似有似無地開始圍繞著他們。

餘緋幾人都當作沒聽到。

主領者的席位略高,餘緋能看到夢冥那處的人。

她仔細辨了辨,看到妖君身邊坐著臉色還蒼白著的北辰故,邊上二十族長老分開坐著,還有一些位高權重的長輩。

餘緋注意到,鬼王也來了。

“妖族不死心,還真被他們鑽了空子。”緒寒望著一處。

餘緋看去,發現是坐在幻族選手中間的北芸。

兩日前,妖族公主北芸與幻族二公子幻清聯姻的消息不脛而走。

消息一傳出,有人恭賀妖族結了門好親事,有人冷眼笑著凰族拱手將幻族贈予仇人。

那會兒餘緋臉色變都沒變,隻是去找了一趟姒羽,看到姒羽坐在空酒盞麵前紅著眼,見她來了也沒反應。

餘緋拎起酒壺聞了聞,發現是清水,往邊上一擱,“借酒消愁也行,你喝清水自欺欺人算什麽。”

“不敢喝酒,要比賽了。”女子嗓音裏有些疲憊。

餘緋:......行吧。

姒羽木著眼神望著她,這一回她不覺得餘緋是來看笑話的,但依舊自嘲地笑了笑,“嗬,自欺欺人,一直以來,確實都是我在自欺欺人。”

“姒羽。”餘緋抿了抿唇,有些嚴肅,“我不是在可憐你,但是,幻清配不上你。”

姒羽一愣,眼眶裏的淚水眼看就要蓄不住,她想說些什麽,卻被餘緋打斷。

“別和我說什麽你不在乎,幻族小小一族,能在千年間在六界有一席不低的位置,其中手段大家都心知肚明,雖然我們相看兩厭,但我不會把凰族中人送進龍潭虎穴,你看看我小姑如今......便知道了。”

那個世界上最熱烈鮮豔的女子,在婚後被打壓得到如今隻為了活下去都艱苦無比。

“你是幻清的妹妹,你為何......”

“幻清從前對我好,我也不想再計較那些好裏有幾分真多少假了,但是現在,他不一樣了,你明白我意思嗎。”

餘緋說到這裏,已經很清楚了暗示了姒羽一些事。

姒羽被淚水模糊的眼前漸漸變得清晰,她拭去淚水,眼神裏帶上正色。

她相信餘緋的這番話。

她以前總以為餘緋是因為身份高貴才總是擺出擺出那份平靜安和的姿態,她覺得餘緋傲得讓人討厭,覺得她的修為飛增都與她的少主身份掛鉤。

她想過,如果她擁有餘緋的資源,她一定會比餘緋做得更好。

可自從餘緋在她麵前使出萬物取靈,以一己之力還清了天魔鬼三族的靈脈債,還為凰族爭取來了參加萬族對戰的機會,對凰族族長殺伐果決之時,她就知道自己先前的那些偏見錯得離譜。

就算餘緋不是凰族的少主,就算她跌入泥潭,她仍舊有翻身的實力。

不是別人踩兩腳就起不來的爬蟲。

“你是說幻族......幻清他......”

餘緋溫聲止住,“你會知道的,但不是今天。現在,起來,和我打一場。”

姒羽臉上一紅,立刻想到那日餘緋剛剛回到梧丹,她就上門堵她,為了許久不見突破的修為趾高氣昂地對她說的那句“與我打一場”。

“幹、幹什麽。”她有些慌亂,生怕餘緋完虐她。

餘緋把她丟在一邊的劍拿起來遞給她,眼裏帶著不明顯的笑,“我不是每天都有空來教你。”

那天餘緋陪著姒羽發泄了一下午,回到東院時,大冬天的,餘緋的裏衣都濕透了。

而姒羽在那一日餘緋的指點下,無論是從招式到速度,還是從判斷力到出招的時間,都取得了突飛猛進的速度。

勢均力敵的對手,能讓她看到自己的不足之處,而強過自己還有心指點的對手,能在短時間內將她全方麵提升。

餘緋從北芸身上移開,轉向另一邊的姒羽,看到她神色自若地坐著,麵上又是那股子清傲勁兒,便放下心不再看。

“北辰故本事倒是大,說服了幻主聯姻,好歹給他妹妹爭取了個參加萬族對戰的機會。”緒寒手肘撐著扶手,“嘖嘖,用心良苦啊。”

聞硯抬頭,冷冷地掃過前頭的北辰故,“隻怕是等不到他去神壇受審,妖族就要變天了。”

餘緋拿出元叔給她準備的蜜餞,扔了一個在嘴裏,又遞給他倆一人一包,含糊不清道:“看不懂幻族這出戲,可憐幻清嘍,北芸是個難搞的。”

聞硯:“你可以裝得再像點,這樣容易讓人看出你在幸災樂禍。”

餘緋還是沒敢看他,“我明明相當真誠!”

聞硯抿下了笑意,問了緒寒一句,“神海隻你一人參賽,連贏六場,可有把握?”

餘緋不動神色地聽著,覺得這兩人關係在近幾日緩和不少。

緒寒嘴裏不輕不重地“嘖”了一聲,厭煩道:“烏合之眾,也配和我較量?你在看不起誰?”

餘緋:錯覺,關係緩和是錯覺。

聞硯不怒反笑,拿過他手裏那張對戰名單,掃了一圈,發現確實沒什麽難度,便又還給了他,“速戰速決,困了。”

餘緋這才轉頭看了他一眼,發現他眼底有血絲,問:“昨晚沒睡好?”

聞硯點點頭,“被祝康拉著聊了半宿。”

“哦,那我等會兒也速戰速決。”餘緋道。

聞硯屈指在木桌上敲了敲,道:“慢慢打,小心些,別受傷了。”

餘緋心裏那股悸動又上來了,她五指扣了扣手心,輕輕地“哦”了一聲。

緒寒:......

*

妖族這次雖然失去了參加比賽的資格,可表麵的功夫還是做足了,賽前隆重而繁瑣的儀式是一樣沒少。

一個時辰過去,台下的人都昏昏欲睡,隻有極個別第一次參加比賽的少年少女還精神振奮著。

當然,餘緋除外。

今日餘緋隻需要打一場就夠了,緒寒則要打兩場。

除此之外,凰族的隊伍中有六人也要各打一場,隻有白忱運氣不好,在第一天就要對上兩人。

對此他本人倒是沒什麽意見,嘴上還說著早打完早完事兒。

餘緋的場次被安排在後麵,她一路看著白忱被領上比武台。

他的對手隸屬天族,餘緋從腦海中挖出了這位天族選手的信息,細細想著,等待著這兩人的比試。

而她的目光隨著白忱的移動而動,正好對上了在長老席位坐著的言庭,後者對她莞爾一笑。

“開始了。”耳畔,男人的聲音突然想起,餘緋的目光下意識從言庭身上移開,挪向擂台。

見餘緋不再看言庭,聞硯抬了抬視線,漠然看向那個男人。

言庭始終笑著,回望過來,但隻一瞬,他就挪開了眼。

秋神,還得罪不起。

白忱的攻勢快而狠,當真應了他那句“早打完早完事兒”,兩人的實力相差不多,但白忱的士氣更高漲一點。

一直到後半程,天族的那位漸漸開始力不從心,白忱找準時機,一個漂亮的回挑,將人逼出擂台界線外。

凰族首勝!

天祿等人都開心地跳了起來,歡作一團,餘緋也彎了彎眼,對白忱點了點頭表示誇讚。

剛才還氣勢全開的少年現在卻靦腆地摸了摸腦袋,笑得有些不好意思。

此時其他擂台上也漸漸開始決出勝負,緒寒也被人叫去準備去了,餘緋看了眼,這人狂拽的表情根本不需要她和聞硯關照什麽。

倒是看台中的人群有些**。

“哇!緒寒大人太帥了!”

“小點聲兒,也不害臊!”

“你們不覺得秋神大人更加處變不驚嗎,他坐在那裏就像一幅精妙絕倫的畫,真是賞心悅目!”

“我覺得凰族那位小少主也不差,可稱得上絕色,就是不知道實力怎麽樣!”

“非得比個高低嗎?我都喜歡不行嗎?”

餘緋:......民風開放民風開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