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緋跟著嬌韻:“仙主這些年,不是經常見到小離嗎。”

一句陳述句,倒叫嬌韻再三驚喜,笑罵,“你這丫頭,怎麽什麽都知道。”

“雖然不知道您為什麽這些年要裝作看不到她,但她很想您。”餘緋並不多提別人的家務事,轉而問:“仙主,不知我的朋友......?”

嬌韻見餘緋懂分寸,愈發喜歡她,“我已將他送到小離身邊,還有你那位神族的朋友,你出去便能見到。”

餘緋點頭致謝,又聽到嬌韻說:“還有一位,就當我的謝禮,你也正好看看自己是否真的明白該怎麽麵對這些事了。”

餘緋納悶不解,望向嬌韻,可她神秘莫測地笑笑,隻道出去就明白了。

天塌地陷,在毀滅中,兩人出了幻境。

*

靈泉翻湧升起的濃稠白霧漸漸散去,水鏡也漸漸變成了清澈的泉水,水中的魚兒如空遊無所依,躲在泉底壘起的石塊後張望著。

餘緋見到了蹲在天祿邊的夢冥和小離,走上前對兩人道過謝後上前探查天祿的傷勢,人雖昏迷不醒,但無大礙,餘緋從空間戒中拿出藥給他服下後暫時安下心來。

小離與嬌韻八千年來第一次在幻境外見到,兩人眼中複雜又濃厚的情緒一時之間都不知該開口說些什麽,兩人相望了好一陣,小離才顫顫地喚了一聲“娘親。”

有時候隻需要一個曾經最簡單的稱呼,就能把千年以來的許久未見的溝壑填平,餘緋望著相擁而泣的母女倆頗為動容。

夢冥肩膀貼了貼餘緋問:“誒,裏邊怎麽樣?”

餘緋一直緊著的狀態在夢冥麵前終於鬆弛下來,風寒的症狀此刻也突然衝上腦門,整個人暈暈沉沉地卸下力氣,一副不想開口說話的疲憊模樣。

夢冥探了探她的額頭,察覺有些燙,皺眉道:“得了,事情也了了。”

她看了看躺在一邊的天祿,又道:“這小子也救出來了,回神海吧,一個跟我去見緒寒,一個跟我去療傷。”

餘緋掀起眼皮,聽話隻聽一半:“那天祿就麻煩你了,剛好我要回梧丹處理點事,帶著他不安全。”

說完搖了搖手裏閃爍個不停的留音玉,自她一出幻境,手裏的留音玉就沒停過,出了緊閉的幻清的、青鸞族族長的、遠在沉星池清理淤泥的北芸的,等等等等,數不勝數。

餘緋隻回了幻清和幾個重要的,其他諸如北芸之類十句話裏有八句撒氣的,餘緋全都直接選擇了從此屏蔽傳訊。

“......小鳳凰你和我玩耍賴皮?”夢冥揪著她的後領,將生病虛弱的人往後一拎,剛要開口,卻聞到了撲麵而來的血腥味。

她順著味道望向餘緋的右臂,道:“怎麽還受傷了?”

“痛得很,得先回梧丹療傷。”小姑娘眨巴著一雙大眼,眼中霧蒙蒙地似真似假浮起一層淚,臉上的表情可憐的真好像受了天大的欺負那般。

夢冥知道麵前這姑娘一貫是最能忍的,可如今這少見的可憐模樣和愈見濃重的血腥味倒真叫她有些於心不忍。

沉默一陣,還是心軟了,但話裏話外皆是暗示:“......回了梧丹自己小心點。”

餘緋迅速點頭,上千就要和嬌韻母女兩告別。

“仙主,小離姐姐,兩位搭救之恩餘緋銘記在心,隻是今日倉促,餘緋來不及答謝,他日必定......”

小離連忙擺手:“餘緋妹妹,不必如此,你幫我尋回了娘親,還解開了娘親的心結,是我和娘親得感謝你。”

嬌韻神態柔和:“小離所言極是,況且我的謝禮還未給你呢。”

嬌韻心念一動,五人麵前的空地上便出現一個餘緋有些眼熟的身影。

那男子身著妖族鐵甲,雙手被反剪在身後牢牢捆著,朝著餘緋的方向跪著。

身影與記憶中幫她拾起梧桐果的那位妖族將士重合,餘緋心中隱隱有些不對,走上前,鼻音濃重:“抬頭。”

那男子像是不受控那般抬起頭,映入餘緋眼簾的,是那張原本總是掛著惶恐、討好和膽怯的臉,可此刻這些情緒就像從未在他臉上出現過那般不見蹤影,取而代之的是不屑與倔強。

“靈脈坍塌,他的功勞。”嬌韻簡單明了點出。

餘緋沉著的臉明顯不悅,她真沒想到妖族竟然膽大妄為到要她的命。

她沒對那妖族說什麽,冷著臉抬手將他收入左手的獄戒,轉身朝嬌韻母女二人和夢冥行以大禮,又從懷中取出一枚令牌。

“天祿性子急,若是鬧騰你,便把這塊令牌給他看。”

餘緋將令牌交給夢冥,卻不小心將懷中的梧桐果一並帶出,在場幾人的眼神都落在梧桐果上,夢冥與小離神色各有詫異,卻又什麽都沒說。

餘緋蹲下拾起梧桐果,細細擦了擦,便與眾人別過。

*

梧丹,凰棲宮。

天色漸晚,聞言落在凰棲宮外的結界仍舊未曾撤去,常奚又在外邊待了一日,緒寒不曾召他回去,他便隻能守在凰棲宮外。

“稀奇了,這結界怎麽還日益堅固,大人不是說他的修為大不如從前了嗎?”常奚獨自蹲在宮門口扔著石子,麵前已被他壘起一座小石堆。

忽的,不遠處行來一人,老者鶴發肅穆,眼中帶著不善,常奚起身,察覺身後的結界開始慢慢變淡,他回頭,結界剛好在他眼前消失。

常奚並不認為聞硯這結界是為他打開的,瞬間側身隱匿起來,等待那老者踏入宮門,常奚也緊隨其後。

聞硯從昨日開始一直待在餘緋的寢殿中等待消息,可他一不能聯係餘緋,二不能出去查探,空等的這一日他算是嚐到了無能為力的滋味。

就在剛才,他探知到了與餘緋同出一源、但是又大有不同的氣息,大約是餘緋的同族,聞硯便將人放了進來。

說不定能有餘緋的消息。

老者帶著滿身黃昏落霞步入凰棲宮,停在餘緋的前殿外,聞硯則在後殿時刻觀察著他的動向。

半個時辰後,天色已全然暗了下去,餘緋的前殿依舊沒有任何動靜,正當老者等待得不耐煩時,聞硯卻高高地漂浮到了前殿上方,注視著老者的方向。

不到片刻,空中扭曲中一個不規則的裂縫,緩慢地擴大,最後餘緋從裏邊踏出。

看著餘緋全須全尾的回來,聞硯鬆了口氣,卻又重新皺眉看著有些不一樣的餘緋。

少女身上受著傷,又染了風寒,一路用了密法才如此快地趕回來,落地便有些虛垮,可一出空間裂縫便看到青鸞族的族長站在跟前,腳步微晃,臉上卻又提起了十二分精神。

青鸞族族長戎烈見到餘緋,麵上等待已久的不耐稍稍掩飾,跪地行禮後不等餘緋開口,率先問道:“少主,妖族的提議......”

餘緋站穩後眼前一陣眩暈,剛緩過神來便聽得戎烈急不可耐的逼問,少女擰起長眉,眼中的尊敬也收回兩分。

同樣不悅的還有聞硯,他被餘緋以神血喂養過,對她血的味道格外敏感,自她出來起,隔著著老遠便聞到了熟悉的血腥味,傷口雖被紅衣遮蓋,卻能通過這味道推斷出傷得不清。

他也看得分明,餘緋臉站都站不穩,原本朱紅的殷桃小嘴上一絲血色也無,整個人都病怏怏的,可戎烈身為臣子,不關心少主身子,卻隻自顧自問著自己關心的問題。

又是妖族......聞硯心底想著。

餘緋閉了閉眼,頗有些無奈,“戎叔,先進屋吧。”

進不進屋無所謂,主要是她再不坐下就撐不住了,餘緋想。

殿中,餘緋許久未在前殿會客,她不在的這段日子裏連主位上都落了一層灰,餘緋輕輕揮去,坐下,將整個人的重量都托在椅子上。

她總算喘了口氣,抬起沒受傷的左臂,示意戎烈坐下。

聞硯與常奚都悄悄跟到了殿外,在門口撞了個正著,一花一人對峙兩息,常奚識相地退開了一步,給聞硯讓出了位置。

殿內,戎烈又急切地問了一邊他方才的問題。

“少主,妖君來信,妖族少君屬意於您,希望凰族能與妖族定親,不知少主作何想?”

門外的聞硯和常奚愣了一瞬。

餘緋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在誓山一出幻境她便收到了戎烈的傳訊,說妖族想與凰族結親。

她真有點看不透北辰故的意思。

幫著妹妹來欺辱她的是他,帶人來示好的是他,命人弄塌靈脈的是他,如今說想結親的又是他。

餘緋被這摸不透的男人的想法惹的有些煩,自從知道他手底下的人弄塌了靈脈,餘緋便不打算再忍讓,如今他這上趕著求娶的狀態反而又向神鸞十二族示好,倒叫她有氣撒不出。

餘緋隨口:“戎叔怎麽看。”

戎烈一看少女的臉色柔和,並沒有反感,心下一喜,試探地開口:“少主,依臣愚見,妖族少君自小與少主一起長大,也算知根知底的人,而如今凰族落難,六界萬族雖因為少主沒有過多苛責神鸞十二族,可現下也甚少有人願意與凰族結親。而妖族新立,根基未穩,若是少主此時嫁入妖族,妖族的大權,也許還有望收回。”

餘緋聽過先是不語,片刻後煞有其事地點點頭:“戎叔,您老了,的確是愚見。”

作者有話說:

sry啊!男主出來了!接下來都有聞硯了!前麵幾章主要是讓女主從心軟蛻變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