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世卷-緣起】
上界。
浩渺的雲煙籠罩著無盡海, 寂靜無聲。
此處是輪回之地,亦是通往人間的唯一道路。
一道青色身影自雲煙中走近,他的衣擺繡著十二道仙雲織金, 是上界司掌生機靈源的仙君。
“此去下界多困擾。九晏仙君自有仙骨護體,仙君何必應劫?”
無根靈枝懵懂地漂浮在他身後,言語中滿是困惑。
“是啊,此去下界多困擾, 他何必應劫。”
他低歎一聲, 並未就此多言,隻開口吩咐道,“我去下界後, 你駐守升仙台,要護好生機本源。”
“仙君是放心不下九晏仙君嗎?”
無根靈枝鍥而不舍地追問。
“九晏仙君是上界實力最強的仙君,他定然能從下界安然渡劫回來, 仙君為何不留守上界?”
“那你可知,他身負的劫難, 本是我的宿命?”
“萬物有序,生命周而複始, 即便是我,也需應劫下界輪回。”
見他執意如此,無根靈枝終於不再出聲挽留, 隻將一道金色卷軸凝聚出來,送至他的麵前。
“九晏仙君說, 若您執意要下界, 便帶上這個——”
“其名為溯世卷, 輪回劫未解, 溯世卷便會一直護著您。”
“就如同九晏仙君一直陪您渡劫一樣。”
*
【溯世卷-初卷】
身為藥王穀的少穀主, 楚祁不姓祁,這本是十分奇怪的一件事。
而穀主祁無宿則告訴他,這是神樹賜下的名諱。
有些人與生俱來就注定背負著什麽,關於楚祁的身世,祁無宿三緘其口。
在隻有他們二人時,祁無宿的態度甚至透著幾分尊敬。
神樹對楚祁有著非同一般的眷顧,他在醫術上的造詣無人能及。
隻不過,這人世間的熱鬧總和楚祁隔著一段距離,他如行走在塵世的清風,走過亦不會留有什麽痕跡。
直到他聽了祁無宿的請求,帶上一道奇特的卷軸,外出采藥。
於山前偶遇了正在斬殺邪祟的晏久歌。
青年神情冷漠,劍意中帶著殺伐的戾氣,是一眼能看出的生人勿近氣息。
那雙暗金的眼眸中,蘊藏著更多的危險,與一種楚祁說不出的熟悉。
記憶之中明明從未出現,可等見到時,一眼恍若萬年。
或許,這是人間所說一見鍾情。
楚祁開始對晏久歌愈發好奇,他想知道這般莫名的熟悉從何而來,卻在還沒有找到答案之前,迎來了“劫”。
或許是受神樹所眷,他生來要比常人通透,生死輪回看得淡然。
倘若真有一日,以此身合大道,重歸於大千世界。身為修士,也算死得其所。
他理應是沒有人間凡塵之欲的。
那日夜幕籠罩城闕,煙火簇簇升起,明豔了楚祁眼中的眸光。
他忍不住問身側之人,“阿晏覺著這人世間的煙火好看嗎?”
晏久歌一身黑金色衣袍,手中拿著與他十分不相襯的紅色花燈,斂下的眼簾看不清情緒,回道,“不及。”
“不及什麽?”
楚祁轉過頭來,望著晏久歌的神情帶上了詫異。
“阿祁。”
晏久歌忽然喊了他一聲。
“嗯?”
“花燈送你。”
燈火撞入了兩人的眼底。
楚祁自晏久歌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亦從他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的期許。
心跳聲怦然,他再不是這人間杳然一過的清風,而是有所渴求
的凡塵之人。
不能讓“劫”將自己吞沒。
“謝謝阿晏,我很喜歡。”楚祁唇角帶笑,伸手將花燈接過。
滿城的煙火熱鬧而繁華,光無法照亮之處,影便隨之而生。
眼下是風雨欲來前難得的平靜。
“阿晏,你陪我再逛逛吧,明日我再告訴你一件事情。”
“什麽事?”晏久歌下意識地詢問出聲。
“明日再說。”楚祁不答。
他應該告訴這位隻知除魔與練劍的青年——
在花燈節贈與他人花燈,是愛慕之意。
在花燈節收下他人花燈,是願與君相守之意。
那夜繁華傾頹,平靜轟然崩塌。
溯世卷應劫而來,帶走了楚祁的神魂。
晏久歌隻來得及將阻攔自己的邪祟斬於劍下,再抬眼時,那道人影消失在了天地之間。
刹那間,塵封的記憶盡數回籠,痛苦而清醒。
*
【溯世卷-舊憶】
“我不願他死於劫難,所以這道溯世卷須有一線生機。”
司掌人間命運的青雪仙君喟歎一聲,“哪怕為此付出的代價,是你受困於溯世卷之中?”
他道,“無妨。”
“身為過來人,我須告誡你一聲,這痛苦萬分。你會在輪回中失去他一次又一次,在每一次失去之前遺忘,待失去之後想起。”
半響,他回道,“……無妨。”
“那便送你一卷執迷,若哪一次,你終於不再失去他,輪回劫便能解開。”
“多謝。”
商議過後,他便打算離去,而青雪仙君卻趕在他動身前,忽地問了他一句,“你如何確定,祁仙君定然會隨你下界一同輪回應劫呢?”
“此番劫難凶險,我不希望他來下界,這樣我便無所牽掛。”
“可他是阿祁,他怎會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