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下來, 也不包括祛除邪祟。

從前兩世的記憶來看,造成他身亡的原因是邪祟鬼牙。鬼牙想要顛覆雲隱界,讓魔煞之氣侵蝕整個修真界, 迎來末法時代。

把鬼牙殺死,是否就能修正他的結局?

多個念頭在腦海中紛雜閃過, 縈繞在楚祁周圍的咒文逐漸褪去,藥王穀的繼位儀式已經完成。

此刻, 楚祁覺得自己的狀態分離成了兩種, 前者是正處於元嬰期的他, 後者是繼承了藥王穀後,被天道法則加持的力量,氣息攀升到了合體期巔峰, 甚至還能更高——

楚祁的目光轉向了頭頂,若有所察。

籠罩著他的那抹神樹身影緩緩退入虛空之中, 似乎是在為下一次的複蘇蓄力。

神樹與楚祁建立了聯係, 隻要神樹複蘇,那麽楚祁突破大乘期是有可能的。

將心中所想記下,楚祁抬腳朝祭壇外走去。

他沒有忘記,晏久歌還等著他一起回晏家。

他們在藥王穀中耗費了不少時間, 不知道雲隱界過去了幾天。

玄一曾說過,在他未曾繼位藥王穀之前,藥王穀是處於沉睡狀態,與外界的時間流逝並不相通。

*

雲隱界, 晏家主宅。

晏明朝一掌將晏久歌推出去後,再無力插手其他, 隻能竭盡全力將鬼牙與他自己困在一處。

天際昏暗, 魔氣銜接著夜色, 在背景中翻湧出一團團的黑霧,旋即又順著鬼牙那邊湧去,為它填補力量。

要不了多久,晏明朝身側困住鬼牙的法則符文就會失效。

在這凝固的氣氛中,那團沒有形狀的邪祟發出獰笑,“你煞費苦心讓晏久歌逃脫,而他早已失去了神識,我有傀儡千千萬,你來猜猜看,晏久歌何時隕落?”

“說不定這牢籠還沒被破開,他就死了。”

“……”

邪祟本就是汲取了人的負麵情緒滋生靈智,惡意挑釁晏明朝,從他那邊獲得憤怒的情緒,不僅能恢複鬼牙的力量,還能讓它趁機汙染晏明朝的神智。

隻可惜,鬼牙的算盤終是落空。

晏明朝的臉上毫無表情。

他的眉目仿佛是停止在晏久歌離開之後,再沒半分外露的情緒,鎮靜至極。

他是晏家的家主,自然深知邪祟的特性。控製好自己的情緒是必須要做到的。

“真不愧是晏家家主,但你體內已經沒有鎮壓魔煞之氣的仙氣了吧?以身為牢,囚禁我在此處,要不了多久,你就會被魔氣汙染。”

“到那時候,晏家就會再多一個入魔的家主,屆時我將成為這雲隱界之主,你來當我的傀儡,那可真是再合適不過。”

喑啞的嗓音經久不散,不斷地在晏明朝的耳畔響起。

恐懼或者是憤怒,又或者是後悔。

這些壓抑在人心底的情緒在麵對鬼牙時,皆會被擴大百倍千倍不止。

晏明朝恪守著心神,未曾鬆懈分毫,但依舊不能抵擋時間的流逝。

哪怕保持冷靜,過於濃鬱的魔氣會漸漸侵蝕他的身體,最後將他轉化成邪祟。

縈繞在他身側的法則符文光輝逐漸暗淡下去,戒律法則對鬼牙的約束則在減弱。

他快要堅守不下去了。

但在淪為邪祟之前,他會將自己處理好的,不會真的變成鬼牙口中的傀儡。

人在瀕死前,心神終究會有那麽一刹的恍惚。

鬼牙窺到了這一絲機會,正欲操控晏明朝的心神。

可下一刻,天地忽然變色,一道繁複的墨綠色圖紋自蒼穹亮起,照亮了雲隱界的大半邊天。

如初升旭日,投下了光輝。

“轟——!”

一聲浩**的回響驟然**開,告誡著地上的生靈。

隻見那道圖紋閃過的地方顯露出一扇巨大的青木門,亙古的氣息從門後湧出來,十六道青色流光化成青鳳,落在了門前不遠的地方。

至此,剩下的場景便都被古老的陣法的模糊了去,令人看不真切。

鬼牙隻匆匆一瞥,便驀地凝固在了原地——藥王穀!

那個自神樹枯萎後,遂隱世不出的古老勢力,又重新降臨到了雲隱界。

刹那間,鬼牙心中閃過了許多個念頭。

藥王穀穀主早就在十八年前隕落了,就算藥王穀開穀也無濟於事,沒有繼承人,便沒有能夠鎮壓魔煞之氣的醫修。

這不能算什麽……

但是為什麽偏偏是在這個時候?

在它即將殺死晏久歌的時候,馬上就能改掉命運的時候——藥王穀降臨了。

命星隕落的場景再一次浮現在鬼牙的腦海,令它升起莫名的驚恐。

“你給晏久歌準備了什麽逆天改命的手段?”

鬼牙的嗓音充滿急切,它抓著晏明朝,試圖能從他這裏得到關於變故的消息,“藥王穀是你們晏家的底牌?不對,這不可能,神樹早就枯萎了,那是我親自毀掉的!!”

十八年前升仙台之變,它親自操控令家的大乘期修士,將神樹毀去,並殺死了藥王穀的穀主。

晏明朝的肩膀滲出殷紅的血色,他的眼眸緊緊盯著藥王穀的方向,眼底似乎有情緒湧動。

聽到鬼牙急切的詢問,他忽然勾起唇角冷笑,“沒什麽不可能的,你的死期快到了。”

“不!”

“我不能死!”

鬼牙被晏明朝的話語激怒,它身上的氣勢一甚,竟是直接朝著晏明朝的身上湧去,想要附上他的身體。

它本就是無形無狀的一團濁氣,在天地法則沒有被顛覆前,不能凝聚出實體,隻能寄生在他人體內。

狐錦的身體已經到了極限,不能再度使用。更何況它被晏明朝困在這個方寸之地,要去找其他的身體也不方便。

但令鬼牙稍有詫異的是,晏明朝並沒有反抗,甚至還用戒律法則拽著它的本體!

不對!!

鬼牙頓時警覺,從憤怒中清醒了過來。

——晏明朝是想拉著它一起去死!

晏明朝身為晏家家主,體內的戒律咒文隻多不少,若不想被它附身操控,最後關頭還能自爆本源。

鬼牙從晏明朝的眼中看到了決然的意味。

這正是鬼牙所不能明白的地方,總有人會為了一份不管己身的守護,做出自尋死路之事。

鬼牙竭力擺脫晏明朝的束縛,甚至不惜斷尾。它費盡苦心想要活著,蟄伏了千萬年,怎麽能在這個時候隕落。

魔煞之氣流轉,雙方周圍湧現出濃鬱的墨色。

晏明朝周身縈繞的戒律符文被衝碎,無力再維持接下來的禁錮,若能早一些激怒鬼牙,讓它主動附身,殺死它的幾率更大一些。

禁錮消失後,鬼牙被壓製的力量回籠,數不清的無形之線穿梭於虛空,將它的傀儡一個個提起。

妖族無一幸免,人族之中,以令家為首的大半修士也全都僵直了身體,各個眼眶空洞。

盡管這次突襲晏家使得鬼牙失去了最珍貴的那個傀儡,但也讓雲隱界大半修士都變成了它的傀儡。

絲線翻動,一隻本體是蛇獸的大妖從地下破土而出,它的獸瞳暗淡無光,沒有絲毫反抗,就讓鬼牙附身到它的身上。

這隻蛇獸本是妖族的長老之一,名為佘印。

妖族之中,除了不見蹤跡的妖王,和大長老狐錦,便是佘印的威信最高。

“嘶嘶嘶!”

睜著一雙煞氣湧動的蛇瞳,蛇獸吐了吐猩紅的信子,“佘印”開口道,“將晏家人統統殺死,不得留任何活口。”

這道話音落下,那些被操控的傀儡朝著晏家主宅的方向湧去。

至於壓在頭頂的那道青色圖紋,鬼牙心中有所忌憚,但它認為,既然藥王穀遲遲沒有動靜,它不妨先抓緊先機,血洗晏家。

免得夜長夢多,讓晏家恢複了元氣再來除魔。

“……”

戒律咒文被毀後,晏明朝的臉色蒼白,他被傷及本源,還被魔氣侵蝕,此時已是強弩之末。

為今之計,便是拉著這些邪祟與晏家一並沉入深淵。

藥王穀的降臨或許和那個預言有關,但神樹已然枯萎,無法支撐起清除煞氣,晏明朝等不起,也不能再等了。

晏家執掌戒律、鎮守黑淵多年,出了如今的紕漏,身為家主,他難辭其咎。

正因如此,晏家不能淪為邪祟的傀儡,他們寧可身死,但不能以傀儡之身苟活。

“晏家弟子聽令,結殺陣,但凡有弟子隕落,皆須變陣,以身為禁製,不得淪為邪祟。”

家主令閃過一道紅光,將晏明朝的命令傳到了每一位晏家弟子的耳中。

凡是晏家人,齊齊停下其他動作,皆運轉心法結陣。

“嗡!”

這時,隻聽得天地間忽然有一聲劍器的顫動聲。

旋即便有巍然氣勢自蒼穹落下。

猩紅的劍氣驟然點亮了眾人的眼眸,隻驚鴻一瞥,便再挪不開視線。

玄鐵龍紋劍身,暗金龍鱗劍柄。

這一劍斬落在晏家主宅的大門前,裹挾著的殺伐劍意在頃刻間凝成了殺陣的陣首,為後來人結陣奠定基石。

晏明朝的眼皮一跳,望著那柄再熟悉不過的靈劍,下意識地抬頭。

不僅僅是他這樣做,其他晏家人盡數抬頭。

視線交匯之處,隻見有兩道人影從青鳳的背上翻身落下——其中身穿黑金衣袍之人,正是他們晏家的少主,晏久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