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從溯世卷中回來, 應該發現有人與你一同入輪回。”
聽到祖師爺的話語，楚祁微怔。
不管哪一次，晏久歌總會陪在他的身邊。
“是，他一直都在。”
“溯世卷的開啟需要代價。他是同你承擔宿命的人, 一次輪回若不能修正命軌, 下一次的業果會加倍落在他的身上。你且算算, 這是第幾次了？”
“第三次。”
“事不過三, 你必須要盡快斬斷因果。”祖師爺歎了一口氣，他注視著楚祁, 目光複雜，像是能通過楚祁看到自己的曾經一樣, “不然你可能會像我一樣, 選擇進入溯世卷之中，一次次的輪回陪著他。”
“您是被困於溯世卷嗎？”
“不，我心甘情願。因為世間再無祁青雪，唯有在溯世卷中才能尋到他。”
“……”毫無疑問, 名叫“祁青雪”的人，就是那位陪著祖師爺一起進入溯世卷的人。
楚祁張了張唇, 忽地說不出任何話來，他在藏書閣看過有關祖師爺的一些記載。祖師爺的醫修心法學於藥王穀的一位弟子, 兩人曾相談甚歡。
“總之, 你要明白的一點，他是要和你一起走出溯世卷的。”
“好, 晚輩多謝祖師爺提醒。”楚祁沉聲。
他會將晏久歌一起帶出去。
“那麽，接下來, 我和你說雙心法的訣竅。”
……
楚祁在劍塚呆了半日, 從天玄宗祖師爺那裏得知雙心法晉升時, 每次要多渡一道赤紅之雷。在沒有斬斷因果之前，不要讓敵人知曉他的能力，最好先隱藏起來。
臨走之前，祖師爺給了楚祁一道魂印，讓他前往藏書閣尋找有關上古大戰的記載。
邪祟本應該在上古大戰徹底被驅除，但神樹沉寂，邪祟餘存，才讓命軌再次延續到了萬年後的今日。
身後的劍塚再次陷入沉眠。
楚祁並沒有火急火燎的趕去藏書閣，他今日才從秋城回來，先到問劍峰還能借口說雙人心法，再去藏書閣就有些刻意了。
先回鍾靈峰煉藥，盡可能地在這段時間提升自己實力，適應體內的雙心法。
*
鍾靈峰，清越長老和白璿都外出了，整個山頂隻有楚祁一人，和許許多多的靈藥。
靈藥有好幾天沒有照料，葉子看起來有些萎靡。
近來雲華界氣氛緊張，一些動.亂難以避免，就連天玄宗少有的醫修弟子都需要出門幫忙。
楚祁摸著靈藥的葉子，思緒有些出神。
他想起來，一些事情並非毫無征兆。
如果天地之間的靈氣濃度一直降低，雲華界將會迎來末法時期，靈根逐漸消失，修士漸漸淪為普通人。
到那時，約束修士的天道法則自然不複存在。所以才會有溯世卷這樣的法器，來進行修正。
而被溯世卷選中的人是楚祁。
他死後，溯世卷會再次輪回，但法器運轉需要代價，故而溯世卷會從晏久歌的氣運上掠奪。
“……”
拋下雜念，楚祁將目光轉到身前的藥田。
靈力從他的手掌心散出來，不過片刻，滋養了他身前的那一片靈藥。藥田生機煥然，靈藥舒展開葉片，向楚祁以顯親昵。
天地人和，萬靈生長。
楚祁體內的醫修心法很快就與周圍的環境融為一體。
***
十日後。
雲隱界，晏家。
這一次的祭典依舊是晏家慣例，三年一次，鎮壓黑淵之下的煞氣。
所有參與陣法的晏家人都已經就位，隻等家主看準時機，開啟黑淵的封印，等晏久歌鎮壓煞氣便能完成。
眾人的目光都匯聚到晏明朝的身上。
而晏明朝則望著晏久歌，目光深邃。
作為晏家的少主，晏久歌從一出生起擔負了太多責任，這一次也將同往常一樣，繼續鎮壓黑淵之下的煞氣。
較之過去的浮躁與戾氣，如今的晏久歌已然能控製好自身的氣勢，既不鋒利也不暴.虐，看上去波瀾不驚。
這些改變，晏明朝全都記在心裏。這證明當初他力排眾議送晏久歌前往雲華界，並沒有做錯……隻不過，藥王穀那個孩子，終究和雲隱界有了牽扯……
“什麽時候開始？”
晏明朝思緒發散時，因遲遲未做出決斷，晏久歌在旁催促他。
“再等等，等大陣匯聚的靈力更多一些。”這樣晏久歌被煞氣反噬的風險會降低一些。
晏久歌：“都一樣，盡快吧。”
見晏久歌堅持，晏明朝將目光轉到了大陣中的其他族人身上，肅色道，“準備起陣。”
聚靈大陣在下一刻被點亮，黑淵開啟，位於陣法中心的晏久歌進入其中，身影消失在眾人的視線內。
氣氛沉寂，每一位晏家人專注地朝聚靈大陣中輸入自己的靈力。晏明朝也是如此，但不知為何，他眼皮無端跳動了一下，神識驀地驚覺。
幾乎是在這一刻，從東邊的天際驟然降下一道霞光。
刹那間，天地風雲變色，所有的靈氣都朝著那道霞光的方向湧去。
遊走於世間虛空的法則跟著一同變化，這場變故，即便是繼承了戒律的晏家，亦不可阻擋。
聚靈大陣的靈力一絲一縷地被抽離。
“家主大人！”陣法之中的晏家人震驚地抬起頭，紛紛束手無策地看向晏明朝的方向。
“偏偏是在這個時候，邪祟——”晏明朝眉頭緊鎖，他望著天際的霞光，臉色沉沉，“速速中止祭典，將晏久歌喊出來，關閉黑淵！”
無聲的靈氣浪潮一波波地朝外散開，聚靈陣不堪重負，瓦解在這場變故中。
“轟隆！！”
霞光遍布的天際，傳來了一道厚重的雷聲，卻不見漆黑的雷雲密布。
——隻因這是飛升雷劫。
修士修為圓滿至大乘期巔峰，可以渡劫飛升上界，與天地同壽。故而這道飛升雷劫，是從上界而來，不歸屬雲隱界天道所管。
應法而生，升仙台會為之開啟，連通上界的道路。
可在十八年前那一場變故，令家大乘期修士飛升渡劫失敗，邪祟占據升仙台，繼而掠奪神樹本源。
使得藥王穀穀主隕落，藥王穀閉穀隱世。
雲隱界如今並無大乘期修士，這道飛升雷劫要從何而來？
晏明朝腦海中的思緒翻湧，未等他找到蛛絲馬跡，從黑淵之下湧出一團濃墨似的魔煞之氣，朝著封印外的地方蔓延而去。
黑色的煞氣如決堤之水，頃刻間淹沒了鎮壓在黑淵邊緣的鎮魔石。
“轟！”鎮魔石龜裂。
封印應聲瓦解，晏家鎮守了萬年的黑淵崩塌。
晏明朝扭身朝黑淵之下望去，睜大的眼眶中滿是不敢置信。
“久歌！”
“晏久歌！！”
“——！”
***
“砰！”一聲突兀的響聲從楚祁身前響起。
楚祁回神時，被他用靈力操控的煉藥鼎已經毀壞了，絲絲縷縷的丹藥焦香充斥在閣樓之中，提醒著他方才發生過什麽事。
這是他生平第一次煉藥炸鼎。
回靈丹是最為基礎的丹藥，他對此十分熟稔。理應不該犯下這樣的大錯。
楚祁抬手，手掌貼上了自己的胸腔，方才那一瞬間的心悸，幾乎讓他忘了自己此刻身在何方。
發生了什麽？
上回有這樣強烈的不適感，還是在八年前，晏久歌失控那次。
楚祁的手指微顫。
“嚕嚕？”察覺到楚祁情緒，小金從楚祁的腳邊醒來，擔憂地用腦袋蹭著他的衣擺。
就連環繞在楚祁手腕上的藤環亦是伸展出一根枝條，為楚祁輸送靈氣安撫他的心神。
“一定是阿晏出事了。”
楚祁眉眼微沉，讓自己的情緒冷靜下來。
晏家在雲隱界。
根據楚祁這幾日在藏書閣的了解，雲華界與雲隱界有一道天塹屏障，要通過那道屏障並不容易。
具體的方法需要去問從雲隱界那邊過來的晏家人，如今還留在天玄宗附近煉器的晏熾。
離開鍾靈峰前，楚祁召來白鸞，讓它將自己這些天煉製的靈藥送往毓秀峰，補給天玄宗的丹藥庫存，並給師父師姐留了一道外出的口訊。
處理完這些事務後，楚祁雷厲風行地下山去找晏熾。
片刻，天玄宗山門處，十名守門弟子匆匆登記下出門弟子的腰牌。
還未看清腰牌上的名字，眼角餘光便先瞥見一道修長的身影禦劍而去，青墨色外衫很快就與山川遠黛融為一體，教人看著恍惚。
“此次出門的弟子是——”
“鍾靈峰……鍾靈峰楚祁……”
“什麽？方才那位是楚師弟？難道不是一名劍修弟子嗎？”
“莫不是我眼花了，我明明看到一道劍氣杳杳而去。”
“可是腰牌是楚師弟的名字。”
“這……”
山風依舊清朗，唯山前的眾多守門弟子陷入了踟躕。
而禦劍飛行離開的楚祁則顧不上那麽多，以他的修為，禦劍飛行的速度比乘坐白鸞或是飛行靈器還要快上數倍。
情況緊急，趕路自然要愈快愈好。
於是，在晏熾剛剛煉製好空間靈玉，推門而出，打算休息一下，伸個懶腰什麽的。卻見一道劍光如芒，自天際颯杳而來，直直落入他的身前。
“幹什麽？幹什麽？晏久歌你這次回來的未免也太快了吧？討債的都沒有你這樣急，再說了，我已經將空間靈玉煉製出來了，你沒必要這樣——唉？！”
在看清楚來人後，晏熾那些為自己開脫的話語戛然而止，他愣愣地看著那把氣勢與龍寅劍如出一轍的歸寅劍，又看了一眼來人，話語聲不自覺地小了下來。
“楚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