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四不肯與令知懷一同前往雲息秘境中心, 甚至在回答完後，轉身朝著後方跑去。
他的心中著實害怕極了，本來隻是一點後悔, 等遇到那名扶搖宮弟子後, 變成萬分後悔。
加上他本就不是多勇敢的人, 逃跑比堅持要容易。
令知懷深吸一口氣，眼中眸色漸深, 朝著趙四逃跑的方向伸出了手, 手指微動, 仿佛有絲線置於他的手間。
“——！”
正在逃跑的人踉蹌了一步，身形不受控製地朝回走。
“不想死，就給我聽話。”卸去了和善的外皮，令知懷冷冷地說道, “不然我就殺了你。”
趙四瞪圓了眼睛, 怎麽都猜不到眼前這人變臉比翻書還快, 上一眼還在溫和地喊他“道友”, 這一眼便陰森地用生死來威脅他。
趙四是名築基前期的醫修, 保命的手段很少，因此十分有自知之明。
“我聽你的, 你別殺我。”趙四垂下頭，不清楚自己是怎麽被控製的, 但身前之人散發的氣勢異常可怕, 令他下意識地認慫。
令知懷盯著他瞧了一會兒, 瞧不出這樣一名普通築基醫修是如何躲過了傀儡術, 隻能用傀儡絲強行控製。
但這樣的操控並不緊密, 傀儡絲一斷, 眼前之人就會立馬逃跑。
這還是頭一次, 令知懷感到納悶。
念著趙四還有用途，令知懷將他留了下來。
看了眼前路，令知懷心中思索，要帶多少名醫修進去合適。
帶的醫修太多，其一不好控製，其二醫修體弱，進入中心區域容易折損。令知懷當然不必管扶搖宮醫修死活，不過人死得太多，他怕自己的身份暴露，惹來猜忌。帶的醫修太少，布陣時人手不夠。
扶搖宮一共五名金丹期修士，金丹期醫修隻有蘇秋芷，餘下四名都是術修。
之前遭遇四階靈獸，又被散修背叛，扶搖宮傷了不少弟子，不少人心生退意。包括蘇秋芷在內，放棄了繼續前往秘境中心的打算。
他們放棄了，令知懷可沒有。
好不容易能來雲華界一趟，總要送晏家人一份大禮。
“就帶十名醫修好了。”令知懷眯起眼睛，做出了決定。
而作為十分之一的趙四，腳步有些笨拙地跟上了他們的隊伍，他真的很不想去秘境中心，但每一步都被傀儡絲拖著往前挪。
趙四一邊畏懼，一邊畏懼地想著自己要如何活下來。
*
另一邊，天玄宗等人已經走過了山穀，並且深入到了更中心的地方。
空氣中的靈氣流動變快了許多，靈氣比外圍要濃鬱一倍。
顯而易見，在這樣的環境生長的靈獸，品階隻高不低。
楚祁將妖獸的事與其他同門說了，讓大家多加小心。
洛無辭聽完後，略有擔憂，“竟還有妖獸這樣的存在，那我們奪得異寶的機會，豈不是很渺茫？”
“也不盡然。”
晏久歌開口，“掌門囑咐過我，雲息秘境中心區域的高階靈獸或者說妖獸，不是每一次異寶降臨時都會現身，要看降臨的異寶是什麽東西，若是人族修士的傳承，它們不會有動靜。”
雲息秘境百年開一次，秘境中心降世異寶亦是百年一次。
每次異寶都不同，有可能是人族修士傳承，也有可能是促進靈獸妖獸的大補之物，甚至還有惹得兩者相爭的天地之靈。
至於要如何判斷屆時會降臨什麽異寶。
在最後一個月，中心區域會逐漸散發出靈氣，能夠感知到靈氣異常，便是對己身大有用處的異寶。
“既是如此，我們還要繼續往裏走嗎？還是在稍外圍的地方停留，等待靈氣異常後再做打算？”
楚祁出聲詢問。
眼下，離最後一個月還差七日。
繼續深入，若最後降臨的異寶對靈獸有用，他們會被眾多靈獸圍起來，耗費功夫。
若在此地稍作停留，降臨的異寶對修士有用，他們便失去了先機。
“繼續朝裏走。”晏久歌墨色的眼眸掃過身前長路，“就算耗費功夫，當做曆練即可。不可錯失先機。”
眾人對晏久歌的決定沒有異議，繼續深入中心。
*
這七日間。
除了天玄宗，青靈派與禦獸門的弟子也在朝中心區域趕來。
他們腳程沒有天玄宗那麽快，加上要等的同門人數眾多，一拖再拖，最後臨近期限，才聚齊了人，朝著最中心的月牙湖動身。
青靈派坐擁幾條靈石礦，門下世家弟子多，都是不差錢的修士。幹脆全用小型飛行靈器趕路。
至於禦獸門，他們清一色皆是禦獸師，坐在各自的靈寵身上趕路，還能提早察覺周圍是否有高階靈獸。
不過走著走著，雲江渺敏銳地發現一個問題，“我們這一路上，似乎太過順利了些，不僅沒有遇到高階靈獸，就連其他修士都沒有遇上。”
“散修的腳程可能要慢一些？”有同門弟子遲疑地回答他。
“有些不太尋常，大家小心為妙。”雲江渺嚴肅地開口告誡。
自山林中那一晚，雲江渺從九尾狐口中聽到了詭異之事，便拿出了十二分的謹慎來，唯恐自己也遇到了那等詭事。
隻是，還未等其餘禦獸門弟子應聲，他們坐著的靈寵卻是發出了不安的嘶叫聲，個個朝後仰頭，腳步委頓，有些不太願意往前走。
“怎麽回事？”
“是前麵有什麽危險嗎？”
“雲師兄，這可要怎麽辦？”
“……”
禦獸門弟子們驚懼不已，求助的目光投向了雲江渺。
雲江渺深吸一口氣，安撫眾人，“你們在原地停留，我先去前麵看看。”
除了祖傳下來的九尾靈狐契約，雲江渺還有另外三隻靈寵，三階三趾紅玉鳥，四階金目蒼狼，一階白雲獸。
紅玉鳥可以飛行趕路，金目蒼狼能禦敵。至於白雲獸，可以破除大多數禁製與結界，是個出其不意的幫手。
一聲清脆的鳥鳴響起，如雲霞般的赤紅羽翼張開，紅玉鳥載著雲江渺盤旋飛往前方。
*
比禦獸門更早察覺到異樣的，是走在最前處的天玄宗等人。
腳下的大地微微顫動，山巒中的飛禽走獸迫不及待地從巢穴中出來，朝著中心方向嘶鳴或是吼叫，聲音中飽含著喜悅與激動的情緒。
這樣的變故，是秘境中心散發出來的靈氣所致。
楚祁抬起了頭，一雙眼眸染上了翠色，看著中心方位不由得驚詫。
這道靈氣竟能夠激發修士體內的靈力流轉，一掃近日的疲憊倦怠，令人精神為之一振。
“我感知到了靈氣動**！”
“我也感知到了，此次秘境降臨的異寶定能為我們所用。”
“快快快，我們趕緊禦劍飛行過去！”
“……”
周遭全是同門興奮的議論聲。
楚祁轉頭，目光詢問般地看向晏久歌。此次曆練由晏久歌領隊，亦是下決定之人。
較之旁人的激動，晏久歌要冷靜得多，他望著前路，眼眸深深，“諸位師弟暫且冷靜，除了我們之外，周圍的靈獸亦有不小的動靜。”
聽到晏久歌的話語，天玄宗眾人冷靜下來。
是的，除了他們之外，周圍的飛禽走獸亦是十分興奮。說明此次降臨的異寶，是雙方都要爭奪的天地之靈。
“那我們要怎麽做？”楚祁忍不住出聲詢問。
“先禦劍憑空，看看靈獸的動靜。”
晏久歌說完後，收回自己的感知，施展禦劍訣，將龍寅劍劍身擴大兩倍。
中心處的月牙湖散發靈氣時，是提醒眾人降臨什麽異寶。距離異寶真正降世，還有一段時間。
他們趕過去的時間既要早，又要巧。
眾人禦劍而起，自高處俯瞰這片山巒。
楚祁與晏久歌共同禦劍，很快，楚祁發現周遭的靈獸在經過最初的興奮後，忽然寂靜了下來，連奔向中心方位的腳步聲也一同消失了。
緊接著，有數道強悍的氣息從前方傳來，似乎是從沉睡已久的狀態突然蘇醒，散發出迫人的氣勢，如凶獸爭奪屬於地盤一樣，凶猛又暴躁。
“是妖獸。”晏久歌站在楚祁身後，嗓音帶上幾分凝重，“一共有七隻，看來是全醒了。”
“……”楚祁輕輕倒吸一口涼氣。
先前在靈玉礦脈中，一隻妖獸就夠要命的了。如今共有七隻，這還怎麽爭？
“七隻妖獸……我們還有機會嗎？”洛無辭喃喃，他沒有徹底從這個消息中回神過來。
如果這七隻妖獸一致對外，那的確機會渺茫。
但妖獸本性暴躁，又極其嗜殺，實力接近的情況下，它們更喜歡廝殺出一個頭領，而不是一齊分羹。
晏久歌將妖獸的特性說完，吩咐天玄宗等人，“我們先找個地勢高一些的地方休息，等那七隻妖獸先打出一個結果。”
這附近就有一座山頭，很適合他們落腳圍觀事態的發展。
果不然，中心方向很快就傳來了地動山搖一般的動靜，妖獸的嘶吼聲響徹雲霄，飽含怒火。
七隻妖獸互相廝殺，散發出來的威壓與氣勢，令百裏之內的靈獸一片寂靜。
人族修士雖然不用受獸類的等級壓製，但妖獸實力若比他們高，在強大威壓之下亦是難以喘氣。
天玄宗等人還好，其他修士反應劇烈。
*
雲江渺險些從紅玉鳥的背上掉下去，因為紅玉鳥飛到中途，倏然全身僵硬，無法繼續飛行。
他將紅玉鳥收回靈寵空間，召出九尾靈狐，企圖繼續前進。卻被九尾狐告知有七隻妖獸正在廝殺。
聽到這個消息，雲江渺眼前一黑。
禦獸師靠靈寵戰鬥，禦獸術雖然可以幫靈寵抵抗一些高階靈獸的威壓，但最多不能超過一階。
對上妖獸，四階金目蒼狼勉強能行動，不會直接跪伏在地。但禦獸門不是人人都能契約四階靈獸，再說了，四階也打不過妖獸，除非——
“狐大爺，不然還是你和我一同前去探路吧？”
【小子，那可不是個好玩的地方。】
狐酒正想告誡雲江渺，卻在感知範圍內又察覺到了那股屬於傀儡師的陰冷感。
話不多說，狐酒伸出尾巴將雲江渺卷了進來。目送著傀儡師帶著十名醫修朝中心區域靠近。
有過上一次經驗，這一次雲江渺熟練地閉上嘴。
看到傀儡師後，狐酒改變了注意。
【走，帶你去秘境中心逛逛，不要從我的尾巴裏跑出來。】
*
那頭，七隻妖獸打得昏天黑地，終於在傍晚時刻分出了勝負。
六道氣息消散，化作了最後那隻妖獸的養料。在吞噬完六顆內丹後，最後那隻妖獸身上的傷口迅速愈合，實力變得更加強盛。
“吼——！”
它仰頭發出一聲吼叫，像是彰顯身份一般，龐大的威壓亦是從它身上擴散開來。
這股威壓如無形的浪潮朝外一圈圈**開，令所有感知到這些氣息的靈獸發出了回應的嘶吼聲。
一傳十，十傳百，百傳千。
很快，附近百裏範圍內的靈獸都受妖獸所驅使，開始朝著中心的位置趕去。
動靜之大，超乎眾人所想。
不到一個時辰，靈獸完成了集結，數量看上去觸目驚心。
飛禽盤旋在天際，張開的雙翼交錯，如樹蔭枝葉一般遮天蔽日。殘陽隻能從間隙中落下。
而擋在地麵上的，則是各類走獸，從一階到四階，由外往裏，密密麻麻地繞著最中心的月牙湖奔走，宛如一個流動的圓圈，沒有一絲破口。
*
圍觀整場變故的天玄宗眾人回過神來。
“如何，大家還想要繼續往前嗎？”
出人意料的是，詢問之人是他們的首座師兄晏久歌。
已經親眼見到了如此困難的前景，還想要繼續去爭奪那份秘境異寶嗎？
眾人心底略有些猶豫，可直言放棄，又有太多不甘心。
“首座師兄，若是大家齊心，有能力一試嗎？”洛無辭忍不住詢問。
一個人的力量可能不行，匯聚眾人的力量呢？
“獸潮有十裏寬，一個時辰之內能突破重圍，暫且能一試，若不能，再往前會力竭，就算突破重圍，亦不能與妖獸一戰。”
晏久歌回答。
這個說法，其實已經遠超眾人的意料。他們竟然真的能有勝算！
“是什麽方法？”楚祁好奇。
“結劍陣，用殺伐之陣，醫修為陣眼，劍修在四周。”
這道劍陣他們之前就商議過，眾人並不陌生。
殺伐之陣，陣中劍修舍棄所有防守，專注進攻。醫修負責維持他們的狀態，承擔起陣眼之位。
隻是，這樣的陣法，對醫修要求很高。
縱然殺陣的威力再大，沒有醫修維持，防守便如薄紙，撕開後不能複原。他們能放下後顧之憂，全是因為有醫修坐鎮。
眾人的目光落在楚祁身上，無聲地詢問著他的意見。
晏久歌替他們開了口，“阿祁覺得如何？”
眾目睽睽，氣質溫和的青年彎起唇角，眼中神采奕奕，話語聲十分堅定。
“我當然與大家一同前往。”
自繼承傳承起，楚祁在鍾靈峰上，不是種植草藥，就是煉藥。但實際上，天玄宗的醫修傳承，是治療靈術為主，其他為輔導的心法。
殺伐之陣陣眼，本就是為這套心法所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