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你不想親口問問他?”

“問他?”這還有什麽必要嗎?

“或許,事實不是這樣呢?”柔兒開始循循善誘“哥哥常說,一件事情很多時候都有兩麵性的,你看到的是一麵,你沒有看到的一麵也不能因為你未瞧見而抹殺了它的存在。”

“似乎,挺有道理的。”紅綢淡淡的應道。

“哥哥說的話確實有幾分道理。”柔兒眉眼彎彎,微微一笑。

抬頭也是一片紅,低頭也是一片紅,臉上畫的是紅妝,頭上戴的是紅花,身上穿的亦是紅裝,滿眼都是這刺眼的顏色,這次她躲不過了,還怎麽去問?

“姐姐若想去問,柔兒有個辦法。”柔兒一把握住紅綢的雙手,極為認真的說。

才知曉原來世上對自己最好的人不一定要認識多少年,關係有多親密,對你表達過多少的關愛,有時對自己最好的人,最了解自己的人也可能是同眼前這個小姑娘一樣,認識不過五日,年紀輕輕,卻能說出許多大道理的小女孩。她就像一位老學究,極盡可能的把自己所知道的表達出來,告訴你這是對的,不對的,好的壞的,讓你清楚,你想要什麽…

“停轎。”隨著轎中的女聲一揚,周遭的士兵們都麵麵相覷。

轎夫不安的四處張望,直到一位穿著金裝鎧甲的男兒朝他們過來,做了個手勢,四人才慢慢將花轎放下。

很快,從轎中出來一個穿著粉色棉裙的姑娘,她低著頭,目不斜視的對著這鎧甲的男子道“將軍,公主讓奴家去買些吃的,請將軍前行起程,奴家自會趕上來。”

那穿著金裝的男子正在遲疑,轎內又穿了一聲軟糯的女聲“將軍,本宮若是餓壞了身子誰來擔待。”

“公主若是想吃,轎中就有幹糧,我們行軍打仗連草根樹皮都當是美味。”他嗤之以鼻,不過是一個女人,誰比誰嬌貴?

“將軍若是這樣說,那本宮也無話可說了,不過將軍不要忘了,我在煙國雖隻是個公主但去了普國可不好說了。”轎中的人是在暗示,要是他現在不讓她好受,去了普國她也不會讓他好過。

“我是個粗人,一無爹媽,二無兒女,也就家裏養幾個妾侍,就算在沙場上被人血刃了也沒什麽好怕的。”他鼻孔抬的老高,意思很明顯了,我就是條爛命,你還真威脅不了我,小心我破罐子破摔,到時候誰臉上都不好看。

轎中人明顯一怔,尋思間,下轎的婢女已經乘機逃走了。

那將軍察覺到不對勁,連忙讓兩名士兵去追。

紅綢拉起裙擺,大口的喘氣,大步的跑著,街邊的喧囂嘈雜似乎都與她無關,她穿過人牆,踏過城門,在稀稀落落的小雨下,人們詫異的目光中走向那布衣男子的倒影。

柔兒將臉上的紅蓋頭一蓋,拍了拍小胸脯,姐姐也太大膽了,萬一被發現了怎麽辦,轉眼卻見兩名士兵從隊伍出列得了那金裝將軍的命令向人群跑去,心裏一糾,完了,將車簾放下,哎呀的大叫一聲。

眾人聞言紛紛將目光像轎子投去,紅綢乘著跟隨他的兩人扭頭之際,躲在城門後麵,將發絲一分,雙手隨意的在上麵打了個男式發髻,朝後一看,見那兩士兵正在東張西望,一個箭步朝著不遠處的裁縫店跑去。

出來時已換了一套不太合身的男裝,發絲有些淩亂,低著頭,從一些男女老少身邊走過。

那兩個士兵燋頭爛額的四處尋找他,最後還是無功而返,紅綢不知道為什麽他們找了一會兒就回去了,見眾人都將目光投往那頂紅轎她也朝那裏看去,很快,鑼鼓聲又再度響起,那名將軍也騎著駿馬朝著隊伍最前方跑去。

車連車,人擠人,紅綢很快就被人海吞噬了。

柔兒眼角含淚“姐姐,柔兒好怕,你問完了快點回來,柔兒可不想嫁給那嘮啥子普國太子。”

方才柔兒撒了個謊,她說自己得了重病所以父親才這麽著急將自己嫁去普國,若路上自己有什麽閃失,估計整個隊伍都要受到重罰。

她隻是臨時沒有辦法,才說了這麽個慌,可就是這個謊話,卻是掐住了這位大將軍的軟肋,他什麽都不怕,唯獨怕的就是自己的兄弟會受到連累,與他一起護送公主的還有為數幾百的士兵,這些都是他在戰場上的兄弟,不說別的,就是這份患難與共的情誼也是值得自己珍惜的。

隨著大部隊的越離越遠,聚攏的人群也慢慢遣散,這時紅綢才想起了什麽,朝著城樓跑去。

天色漸漸變暗了,不是因為天上的雷厲風行,而是太陽已經過了山腰,轉瞬間又從山腰落到山腳。

兩人都穿著白衣,雨過天晴,夕陽深處出現了一道彩虹,顏色極淡,卻像為兩人而架起的鵲橋,以準確無誤的距離、長短,恰當的安置在兩人的中間。

空氣中凝結著芍藥的花香,五月正好是芍藥盛開的季節,遠遠的,那落日消失的深綠色山腰上中點綴著一竄竄的花兒,有的是芍藥,有的是杜鵑,有的是月季,多的讓人目不暇接。

從前她最喜歡白色的芍藥,可他總說紅色的芍藥最適合她,她拗不過他隻好將那朵紅色的帶在頭上,將心愛的那朵讓給唐沁。

一開始,她隻是單純的認為他是為自己好,在她看來他說自己適合的東西顏色或者其他那就不會是錯的。

以前她喜歡穿紅色的衣裙也是深受他的荼毒。

現在她終於穿上了自己喜歡的白衣素裝了,這感覺真好,她久久的望著他,他卻久久的望著如落日一般早已消失不見的車隊。

雨停了好久,可他手裏依舊拿著那把油紙傘,執念的偏執的拿著,就像有人要與他爭奪一般,死死的拽著,以至於手上的青筋顯露無疑。

轉身的一刹那,手裏的油紙傘從城樓掉落下去,像一朵芍藥,毫無重量的飄落下去,這感覺美極了。心髒陡然一落,就像從地上升到雲巔的感覺“紅綢”

這兩個字,他說的很是艱難,聽不出是用什麽樣的語氣說的,也聽不出是疑問還是感歎句。

就是這兩個不知道注入了什麽情感喚出來的字,讓她瀕臨奔潰的眼淚奪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