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裏,正午的太陽就像一層絨被,讓人覺得無比溫暖。
紅綢搬了個矮腳凳,坐在陽光下,懶懶的伸了個腰,腿上放著一疊信,都是聶薔寄過來的,開始時是每月都會送一封過來,接著就越寄越多,連著三個月過去了,卻已經送了六七封,後來紅綢便不去回信了,因為聶薔說,再過兩月他們就要回來了。
這幾天都是大好天,原先的冰天雪地早就沒了蹤影,隻這高高的鬆樹上頭,一到了中午總會出現一隻羽毛豐滿的烏鴉,它孤零零的站在樹梢上,時不時的會對著天空叫上幾聲,又偶爾會拍拍翅膀飛到對麵一棵柏樹上頭,叫聲多是有氣無力的,就像垂危的老人在對世人吐露著最後的話語。
這時卻見微微拿著雞毛撣子出來,紅綢問她“你做什麽呢。”
“小姐,這烏鴉比掃把星還毒,我得把它趕了去。”微微舉著雞毛撣子,正調整著姿勢對準那鳥。
“那你慢慢趕,我先回屋了。”端起凳子就要走,卻聽身後哎呀的一聲“小姐,我把雞毛撣子扔到街上去了。”
紅綢淡淡一笑,樹梢上的烏鴉還是安然的立在那兒,儼然一副高傲的姿態,不見分毫被打擾過的跡象。“那去外頭看看,不要砸到人了。”
北院是靠著街道的,所以到了晚上紅綢總能聽到一些些酒醉的男女在牆邊嬉笑怒罵。小時候她總覺得自己的屋子最不好,一到晚上就睡不著覺,所以也會和聶延抱怨,為什麽東南西北院就屬自己分了個最差的,這時聶延就會抱著紅綢拍拍她崛起的嘴兒說道“為人父母怎會將最差的留給兒女呢,北院景致最好,要是沒有霧天,還能看見對麵的鍾雨山。”
隻是到了現在紅綢還是看不到那鍾雨山,小時候是因為個子矮看不到牆外的世界,現在長大了,個子也高了,端幾個凳子疊一塊也是能看到外麵的,可惜那山卻被對麵的樓閣擋住了,很久以前她就像人打聽過,可惜臨街的居民也隻是知道造屋主是個年輕人,屋子建了兩年還未見人住過。
就在昨晚,她卻聽見了一陣悠然琴聲,聞聲出來,明明是看到對麵那座久無人居的屋子裏閃著微弱的燭光,那琴聲清朗,絲絲綿延,就像微風乍起,吹響的竹葉聲,清幽自在,沒有半分拘泥俗世。
琴聲很短,但留給自己的卻是許久的不平息,她有個大膽的想法,若是能夠與彈琴那人見上一麵,會一會這般不問世事的人物到底是誰該多好。
“你等等。”紅綢叫住微微“我們一道出去。”
後院出去就是一條街道,人來人往很是熱鬧,路人皆是神色匆匆,隻有紅綢與微微兩人這般悠然自得樣子的四處找著扔出來的雞毛撣子“找不到了,小姐,許是被人撿去了。”微微從遠處走回來告訴紅綢。
“那就不找了。”紅綢道“陪我去看看那樓。”她本就不是來找雞毛撣子的,也無心去找,一心隻想去那座樓裏那彈琴的人。
微微猶豫道“過會兒就要吃飯了,等會兒夫人找不到你會不會著急?”因為小姐,自己已經被蘇嬤嬤罵過好幾次了,她隻是不敢與紅綢明說罷了。
“我留了字條。”紅綢邊走邊說,竟不知為何她會有些小小的興奮“你先回去吧,我等會兒就回來。”見微微有些猶豫,她這樣說道。
“可是。”微微低聲說“要是夫人…”
“你先走吧,問起來就說是我不讓你跟著的。”見她還是不放心的站在原地,紅綢便有些著急了“我先走了,你回去吧。”
轉身離開,邁著輕快的步子,小跑一般,穿過了路邊各式各樣的街邊小店,又過了個弄堂,才到了門口。
紅綢喘著氣停在了一座木門前麵,遠遠看去,這房子建的十分巍峨挺立,近看卻是另一番態度,古樸的木門,裝修不甚精良的樓閣,亭台樓閣多是質樸極致,若是近看又能從中看出造物者的心思,簡單卻不失去應有的雄偉,倒像是大丈夫所為。
紅綢抬手敲了敲屋門,隻輕輕一叩門,‘吱呀’一聲屋門就自己開了。
她有些欣喜的將半開的屋門徹底推開,伸了個腦袋進去,左右四顧的看著,她想做盜賊估計就像自己現在一般了。
木質的屋門裏麵,呈現出來的卻是不同一般的景致,從兩根暗紅色的柱子對出去,是十分寬闊而茂密的一片花木地,現在花草都未全開,卻也是十分引人,花木兩側的矮木叢被修的很是整潔,這麽一看,這屋的主人倒是個十分注重的人,即使這屋不住人,他還是會讓人定時來修剪花木。
繞過花木,再走了數裏路就見一池殘荷長在那兒,池水清澈,湊近了還能看見荷葉底下遮住的已呈深褐色的蓮藕。
屋主人真是個妙人兒,紅綢想著,從屋外一看,與進去一看卻是兩種感受,這院裏大半的地是用來種花、養魚的,小半地才是用來建樓。
這樓雖也是極大的,在紅綢看來倒是個別出心裁的人,說說金城吧,哪一個有權有勢的不會將自己的居所建的雕梁畫棟、堪比宮殿的,而這人卻是恰恰相反,將一大片地用來種花養魚,又有東邊一片是種菜的,倒算是返璞歸真,向往田園生活的人兒。
推開屋門,正要進去窺視一番,卻聽屋外傳來一個說話聲“爺,怎的想回這兒住了,不是空置許久了嗎?”
“誰知道呢,爺的心思我們怎的猜得著,快幹活吧,等會兒爺來了就麻煩了。”
紅綢躲在屋門後,揣著七上八下的心不安的等著一進一出的兩個小廝,從門縫裏她可以看出,兩人來回是在提,放在門外的東西,具體是什麽她不知道,但從兩人有意無意間的對話,推測這些是他們口裏那個爺的衣物什麽的。
到底是個什麽人呢,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個有錢的主兒,但看兩人隻來回兩趟就把物品搬完了,就想,那人應該是個十分簡樸的人,換了其他人,但是那幾箱衣物都要搬上許多回了,況且她剛剛還在兩人口中聽得,那人要在這兒住上大半年,而她將屋子環視了一番,卻未見有何家具用品,這屋空蕩的很,除了櫃子桌椅就沒有別的了。
兩人拍了拍手,便準備離開,這時候紅綢才開始慌了神了,隻見一人將屋門一鎖,出去時又將大門一鎖,紅綢大驚,這回她還怎麽回去,大力的將屋門一推,也隻是讓那門稍稍的晃動,卻毫無作用。
這屋子大的像迷宮,她也不知道該從哪兒出去,窗戶都是鎖死的,又加上許久不開的緣故憑她的力氣完全是打不開的。既然出不去了,那不如好好看看這屋子長什麽樣。
以前從自己的院子看出去,這房子大概就有四層樓這麽高,今日走進這屋子,卻又覺得自己以前是低估了它,走上二樓一看也是空空蕩蕩的,大概是因為沒有放置物品的緣故,空間顯得特別大,三樓是分作六個房間,均是一樣的古樸裝飾,一隻木床,一個銅鏡,以及銅鏡前的書桌。轉而就到了四樓,用了點力氣去推,卻見四樓是鎖上的,才發現那兩小廝將衣物其他都放在了四樓設的那扇門對出來樓梯上,她有些掃興,昨日她看見的燭台許是就在四樓的,或許現在那人的琴還放在那兒呢,那音質甚好,她倒是十分好奇是什麽樣的琴。
她歎了口氣,蹲坐在兩隻木箱旁邊,那箱子未有設鎖,打開扣環就能開啟的,也不知自己是怎麽就想看看那箱子裏頭裝著什麽,瞥了一眼又收回剛才的心思,應該是些衣物,自己打開並不合適,要是等會兒主人來了,見到自己又闖進屋門又打開箱子的,定會以為自己是個歹人,不可,不可。
不過多久她就撐著頭睡著了,這個時間自己應是在午睡的,常年養成的習慣讓她擋不住的倦意襲了上來,又打了個哈欠抱著那邊的箱子就睡過去了。
唐子冉回來的時候,並沒有先去四樓,而是在池塘邊坐了一會兒,他的心空蕩蕩的,像被掏空了一般,昨日聽見那件事,讓他不由的嫉妒而憤怒。他不知那感受是哪兒來的,但不管是哪裏來的,他都要克製住。
隻是當他在樓梯口見到她時,心中的那股憤怒又被激了出來,他並沒有思考她怎麽會在這兒,而是不做絲毫猶豫的對著她的唇吻了下去,大手一撩便把她從地上帶到了懷裏,許是突如其來的異樣讓還在夢裏的紅綢不自覺的悶哼一聲,對方卻像是被鼓勵似的將舌頭又往更深處探入,她感覺到自己的呼吸被人奪去了,霎時就睜開了雙眼,此刻她的雙頰已紅能滲出血了,兩人呼吸都是急促的,甚至連手都不知放在何處,唐子冉見她睜開了雙眼,神色立刻變得異樣,他猛的將她推開,對著倒在地上的她,冷冷的說了一句“如何?是喜歡我還是喜歡九弟?”
她臉上的紅暈更加鮮豔了,就連勃頸處都出現了淡淡的紅色,她呼吸紊亂,腦袋裏更本無暇考慮為什麽唐子冉會在這,為什麽他會推開自己,為什麽他會問這樣的話。